这样的生活让她快乐满足,她的爱情也在满足中慢慢累积。
她总是想他。
上课时想、跳舞时想,无时不刻都想,想一遍,甜一回;想两次,甜蜜无数,她是那么爱想他,爱到记忆里若是缺了他这号人物,记忆会变得不可爱。
今天,是十次里面那个半次。
允淮不必忙工作课业。他的研究所申请到了,这个夏季他将进入求学生涯的另一个阶段。
「明年换妳了,有没有把握考上好大学?」搂住以瑄,他问。
「我会努力让自己留在台北。」
她的功课不顶好,但人往往有了目标,便拚命往前跑,她起跑了,虽然没有想象中顺利,但她的确尽力。
「妳行的。」
身旁满地青草,几盏街灯微亮,仰头,他看见月亮,圆圆满满。
「这么看好我?」以瑄说。
对于爱情,他们做过什么?
没有。
同学说,谈恋爱要在浪漫的花前月下;要在电影院、美美的餐厅、咖啡厅或宾馆里,亲吻、谈心,探索彼此的身体。这些,他们全没做过,这样的他们,对待爱情是否敷衍?
即使对爱情做的不够多,但爱情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缺少努力而递减,相对的,一天比一天,她爱他更甚更甚。
允淮呢?他对以瑄很满意,她不对他要求、不懂妒忌或追逐他的行踪,只要给她一个笑容、一个小东西,她便快乐得想飞上天空,而他……贪恋她的快乐。
「妳念书很认真。」
刚开始,她无所事事地偷瞄他工作,这让他有严重罪恶感。一面约会,一面工作,世界上大概只有他这种人做得出来。
后来,她带了课本,她念书、他工作,即使不说话,温馨在、幸福也在,她喜欢有他在身边,他又何尝不是。
「上次月考,老师颁给我进步奖。」她说得骄傲。
「了不起。妳考上理想大学,我送妳礼物。」
允淮抓过她的头发编辫子,她的头发很长,跳舞时扎起,平时放下,乌黑柔顺的发丝在身后形成飞瀑,每每一回身,发瀑扬起,小女孩有了成熟女子的风情。
「说话算话。」
届时,她要什么礼物?一个婚礼?一枚定情戒指,或任何可以确定彼此关系的东西?
她伸出小指,他学她,指头相勾,勾住两颗年轻的心。
「说话算话。」他答。
「我看过一本书,书里说,我们创造一些东西,然后恨它。」以瑄提起新话题。
「没错,人类创造战争,然后憎恨战争;人类创造文明,却怨恨文明破坏环境;人类提倡爱与伦理,却对这种规范限制感到不耐烦。」
他喜欢同她聊天,她单纯却不愚蠢,她有思想、有见解,她看过很多的课外书,唯一缺乏的是生活经验,他想,她是锁在城堡里的温室公主。
「书里没下那么大的标题,书上说,星期一,假日结束,上学上班上工,我们创造了星期一,然后,我们好好的恨它。
「书里又问,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要让星期一,一个月只来一次?」以瑄说。
「很有趣想法。」允淮抱她在膝间,环住她的身子,把她的头扣进胸口处。
以瑄倾听着他的心跳,一声声的笃实,对他的熟悉日甚一日,她爱他,好爱。
「不有趣,如果一个月只有一个星期一,那么是不是也只剩下一个星期日?我喜欢很多很多个星期日,所以我能忍受很多很多个星期一。」
「痛苦在快乐后面接踵而至,妳真悲观。」允淮接话。
「不,累积足够的痛苦,能换得足够的快乐,我真乐观。」她唱反调。
「妳以为在红利积点?」他笑开,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在上面印上浅吻。
「有你在的时候是星期日,看不见你的世界,停留在星期一,即便星期一再苦,我总想着,没关系,再忍忍,狂欢星期日马上到了。」她讲得认真。
「我似乎没有好好规画我们的星期日。」抱歉,他对爱情不负责任,她值得他付出她更多的时间与专心。
「为什么爱情需要被规画?你在、我在,我们在彼此身边。是你让星期日变得有意义,而不是规画让星期日值得期待。」
她的逻辑特殊,特殊到让他汗颜,也特殊到让他暗地下决心,未来他要许她一个无止尽的美丽。
「妳对爱情的要求真的很少。」
「爱情不是用来被要求的,它是用来接受付出的,然后男男女女在付出间,得到快乐。」她抓起他的手,摊开五指,她的食指在上面勾勾划划,爱字划上他掌心。
「爱情是用来接受付出,这句应该大量在网路上散播,这样,离婚率会大大降低。」他取笑她。
没有听出他的揶抡,她认真道:「人们老对爱情期待太多。我们都明白,不能要求母牛产奶,又要求它跳芭蕾舞、不能要求小狗看家兼打毛线衣,那为什么我们又总对爱情存在不合实际的幻想?」
「说的好。」
「再说个故事给你听。」
「洗耳恭听。」
「有位君王带兵打仗,他在水边扎营时,爱上住在水边的女神,他们相爱缓缮,直到一日,君王发觉自己已经停留太久,便决定第二天踏上征途。
「女神留不住他,只好答应放他走。没想到第二天,满天飞虫遮住了日月,君王分辨不出方向,只好多留一日。
「第二天、第三天,情况也相似,于是君王在第三天夜里郑重对女神说:『明日出征后,我将会再回到这里同妳相聚。』并为她围上一条珍贵的绿色腰带。
「第四天,天空的虫子比昨日多了两倍,白天变成黑夜。君王瞇起眼搜寻,终于看见最上空,有一只系着绿腰带的虫子,君王搭弓一射,绿腰飞虫坠落,女神死在水边,千万幻化的飞虫消失不见,君王顺利地带兵出征。」故事说完,落寞浮上,她久久不发一语。
「这个故事把人性的残酷,深刻描述。」
「许多男人,为了事业理想,不惜抛弃爱情远走他乡;也有男人,为了名利、地位,舍弃糟糠妻,日本有蝴蝶夫人、中国有秦香莲;千百年来,爱情是女人的生命,却只是男人的娱乐之一。」她有几分抗议。
「妳担心我为事业牺牲妳?」勾住她的下巴,允淮细看她的表情。
「刚开始时,是的。后来想清楚了,我们不一样。」
把头埋进他怀间,悄悄在他心脏上方烙下亲吻,那是她的专属符咒,但愿她的符咒和苗女的蛊毒一样有用,从此,她控制他的心,轻而易举。
「哪里不一样?」允淮顺着她的头发,十指在发间穿梭,千缠万绕,像两人相系纠缠的爱情。
「我不会为了留住你,唤来千万飞虫,让你的前途困难重重。我会跟随你的脚步,亦步亦趋。」
「妳有权利要求我,留更多时间给妳。」第一次,他主动把权利送到女人手中。
「我喜欢跳舞,喜欢你分享我跳舞成就;你喜欢工作,喜欢我分享你事业成就;虽然,喜欢的事情会瓜分掉我们的相聚光阴,但我快乐,你便快乐了;你有成就,我也与有荣焉。爱情,是心中有彼此,不需要时刻黏在一起,对不?」
是的,彼此有心,何必时刻相聚?倘若同床异梦,就算把两人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她的道理让允淮开心极了。
允淮郑重说:「我的事业占据我太多时间,但不代表它在我心底,比重比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