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对恩爱的父母亲,这在现代社会中,属于奢侈品。
父母各有各的事业,平时,聚少离多,却没影响过他们的感情,爸常说,对婚姻忠诚是做为一个好男人的基本配备。
他们信任婚姻、信任爱情,信任对方不会违背婚姻,他们在彼此给予的空间里,自在挥洒潜能与生命。
「爸要我提醒妳,新年假期快到,别忘记空出两个礼拜,你们的东欧行程,旅行社已经做好规画。」
「没忘没忘,我早跟舞蹈协会请过假。」
「那就好。」
想起什么似地,她对儿子说:「你真不考虑出国念研究所?改变心意的话,现在申请学校还来得及。」
大学时期,允淮进入父亲公司打工,从基础工作学起,一级一级往上爬,竟也让他做出一番成绩。
「我想跟在爸身边多学习,两年后,也许到美国拿博士学位。」
说学习,倒不如说是想替父亲分担,这些年,许多公事他已能独立作业,而父亲身体已不如之前硬朗。
「你真的想强迫你爸爸提早退休?」母亲问。
「对,他的心脏很糟糕,再不退下来好好调养,身体早晚受不了。」
「这算不算逼宫?」勾住儿子的手,他的孝顺,她全懂。
「我不介意妳这么形容。」允淮回答。
「还是别太拚命,除事业学业外,还有一些事值得你费心。」
「例如?」
「交女朋友啊,我不相信我的儿子行情那么坏,学校里,居然没有女生喜欢。」
当然有女孩子喜欢他,不过追求异性让他觉得很累,他认为,与其把时间投注在爱情上,何不把时间拿来让自己进步?
何况经验教会他,女人是种难应付的动物。
在未真正成为男女朋友之前,一切都没问题,然一旦配成对后,她们便开始嫌你不够体贴细心,她们永远要你把精力花在无聊的风花雪月上面,圣诞节归她们、情人节归她们、中秋节、复活节……似乎要占满男人的每分时间,才算是真正的爱情。
他厌倦这种恋爱模式,甚至不排斥企业婚姻,爱情对他而言没有那么重要,眼前,他只想尽快接手父亲的公司,让父亲休息。
「等我把书念完再说。」摇手,他敬谢不敏。
「到时你都几岁了?王叔叔说要把女儿介绍给你,找一天出去吃饭好不好?她和你一样学经济,有共通话题可聊。」
「同科系?妳想帮我找人复习功课?」结婚可以,四、五年后再谈,至于谈恋爱,算了,他没心情。
「说什么话,那女孩子我见过的,真的很不错。」母亲鼓吹。
耸肩,他没意愿。「有空再说。」
「再说再说,每次都这样敷衍我,你就不能大气一点,点头说好?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
截下母亲的话,允淮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妈去安排,我一定配合。」
「太好了,我打电话给王叔叔。」弹指,对付儿子老公,她好像没有过失败记录。
「是。」允淮无奈。
能怎样?谁教她是母亲,这是老天爷赋予她的权利。
「你要到前台看表演吗?我把第一排中间位置留下来了。」她从包包里找出贵宾票,交给儿子。
「我打个电话给教授,如果没事的话,就留下来看妈的精心杰作。」
「这次的舞很有看头哦!有古典芭蕾、民族舞蹈、西班牙舞、卡门、融合国际标准舞的现代舞,二十支舞码,还聘请了五名国外编舞老师来指导。」
「听起来很盛大。」
「对啊,而且舞团里招进新舞者,有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女生,我预估她将是明日之星,会取代吕葳,成为我们的新台柱。」提到赵以瑄,她有些兴奋。
「这么看好她?」
允淮望一眼母亲,那是伯乐寻到千里驹的得意表情。
「之前,她只在学校和舞蹈社里学舞蹈,未正式加入舞团参与表演。这次,我破例让她在三支舞码里担任主角,当主角人选公布时,很多团员都表现出不满,他们对她处处挑剔、找她碴。我以为她会退缩,没想到她居然不畏惧,向不友善的团员保证,自己能把角色诠释好。」
有意思,这种事允淮从小到大听多了,他了解舞蹈界这个小圈圈里有多么强烈的竞争,菜鸟居然敢挑战一群老鸟,厉害。
「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所有人都欺负她,和她合作的舞者甚至故意不接牢她,害她摔跤。」
「后来呢?」允淮猜。
「她有个随身保镳,见她摔倒,马上抢过来要找人打架,她劝住了。她告诉恶整自己的搭档:『如果你要用这种力道接我,请让我事先知道,我会靠自己的力量落地。』」
「真大胆,呛声?」未见面,允淮已开始佩服她。
「对,她的搭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儿下不了台。不过,她成功了,三个月的密集训练证明我的眼光没错,她是可造之材。」
「这么行,她叫什么名字?」问这话同时,他们正好踏进后台。
母亲指指角落的椅子,说:「就是她,赵以瑄。」
从他的角度望去,看不见她的全貌,只看得见蓝色舞衣映着她的皙白肌肤,和她不同时下女子的优雅坐姿。
她低头玩弄手机,偶尔微笑、偶尔皱眉,想象力自在奔腾,不受局限。
「嗨!妳好。」允淮走近她,没想过自己的招呼是否突兀。
被惊扰,以瑄抬眉。
一眼,简简单单的一眼,以瑄像触电般,发傻、愣住。
他含笑的双眼、温和的笑靥,他那神采飞扬的浓眉……他们认识吗?他们熟悉吗?是前世?是今生?他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连?为什么一见他,她的心落入无底深渊?慌……
找不到原因理由,直觉地,她想起身,对他说一声「好久不见」,问题是,不可能啊,她没见过他,从来就没。
怎么回事?她不懂,真的,只是一眼……恍若她已等过千百年,等得心力交瘁,就为着等待这一眼,这一眼让她的存在有了新定义。
心狂跳、呼吸窘迫、手颤抖,她咬唇,极力控制呼吸,扭绞双手,企图稳定情绪。
她不理解自己的翻涌情绪,不理解怎地一个四目交接,交接出她满腹温馨。
同样的感觉他有,他不晓得那是不是叫作前世今生,是不是他们在前世里有了纠缠,这一生必得重遇,接续未完恋曲。
「妳是太紧张,还是处于迷茫状态?」允淮镇定心情问。
迷人的深邃眼睛、迷人的从容自在、迷人的完美五官,迷人的他,迷人得教她不知所措。心在鼓动,非洲鼓声进了脑膜,她想飞,飞进有他的世界。
「对、对不起……我似乎不认识你。」
对,她不认识他,却似乎在若干世纪之前便对他熟悉;她没见过他,但不过瞥眼,他的容貌便在她的脑海中烙下不灭。
「我叫关允淮,妳叫赵以瑄,现在我们认识了。」
他对她有好感,他不太对朋友说些无聊话,更不喜欢和陌生人攀谈,而且在不到十分钟之前,他才反对过女人的风花雪月,并将女人归类于麻烦物类。
但,这个赵以瑄勾起他所有兴趣。
为什么呢?因为她很有本事,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勾勒出一片宁静详和;因为她的存在,使整个后台变得优雅高尚;因为她才说两句话,软软的嗓音便收服了他的心?还是……还是自己对她那不明所以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