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在那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四个男人在这边暗喜不已。
「终于要走了!」
「我以为她们会赖在这边死不走呢!」
「夫人真厉害!」
「最厉害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四人相顾,哈哈大笑。
村寨里终于又可以恢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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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的夏季炎热又多雨,琥珀就在这种天候里生下美丽非凡的女儿。
「和卓。」
「俏丽?」
「美丽的姿容。」嘉珲低眸凝睇初生的女儿,大手轻抚闪耀着玫瑰红光泽的娇嫩粉颊,满眼的喜悦与骄傲,笑得合不拢嘴。「好美,跟你一样美。」
「……什么?」琥珀发出凄厉的尖叫。「跟我一样丑?」
静默片刻,嘉珲抬起无奈的脸,换上苦笑。
「不,跟你不一样,她很美。」
「幸好!幸好!」猛拍胸口,惊魂甫定的琥珀重重吐出一口气。「她长得比较像你,对吧?」
像他?
粉妆玉琢的脸蛋儿,清丽细致的五官,就算倒过来看也不像他,她居然说女儿像他?
面对一旁窃笑得捧腹不已的哈季兰与达春等五人,嘉珲苦笑更深。
「是,像我。」
将近一年了,除了不会说话的娃儿之外,村寨里所有人都对她说过不只上千百次的「你好美!」,但是琥珀依然认定人家只是在安慰她而已,或许到死为止她都改不了自己是天下第一丑女的想法吧!
「希望下回生的儿子也能像你,」琥珀很认真地说。「你知道,男人太难看也不好,不过我也不会太贪心,有你一半英俊就够了。」
「……」
「如果下一回生儿子要叫什么呢?」
「……肯瑟。」
「肯瑟?」
「英明果断。」嘉珲以汉语解释。
「嗯,嗯,好名字,」琥珀欢喜地连连点头。「英明果断,就跟他爹一样。」
另一只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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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这句话并不一定准。
这年七月初嘉珲才刚品尝到为人父的喜悦与骄傲,隔月更沐浴在成功的欢乐与满足之下。
他们辛辛苦苦耕种了六种谷物,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们成长,虽然其中两种粮物的成果是惨不忍睹,另外四种却是意外地大丰收。
他们成功了!
终于成功了!
整个村寨笼罩在一片欢天喜地之中,家家户户都在狂欢庆祝,而酋长大人的木屋里却有另一番激烈的讨论。
「不管收获多少,全都平均分摊到各个氏族去,让他们知道安定下来耕种为生并不是痴心妄想。」嘉珲坚定地说道。
「只一年的成功不一定能说服他们。」苏勒提醒他不能太乐观。
「今年说服不了,明年继续。」
「也许他们并不喜欢安定下来。」达春咕哝。
「你呢?」嘉珲反问。
「我?」达春迟疑了下,「原先我是不太喜欢啦!可是……」耸耸肩,还是说出老实话,「现在我觉得安定下来实在很不错,我喜欢住在村寨里的安全感,不必担心老婆孩子会被猛兽攻击而毫无保护,也喜欢住在屋子里,特别是在冬天时,屋外大雪纷纷,我在屋里头依然暖活得很。」嘻嘻一笑,再补充,「办事的时候也不怕有人乱闯进来!」
「难不成你有那种经验?」阿克敦好奇地问。
「我第一次开荤就被人闯进来啦!」达春愁眉苦脸,哀声叹气。「还是在最后关头的时候,毡帘突然被人打开,冷风呼呼地吹进来,我转头正待破口大骂,定睛一看竟然是她老娘,吓得我整整一个月办不了事,真惨!」
众人轰然大笑。
「总之,涅剌古部的领地足够所有氏族一起耕种还有余,我们要尽量想办法去说服他们,即使他们不是我们族人,也是涅剌古部的一分子,他们的福祉也是我们必须关心的。」
「知道了,等收割后我会负责平均分送给各氏族。」
「慢着,慢着!」琥珀从中打岔进来。「抱歉打扰一下你们的乱喷口水,请记住,务必要先选择结实饱满,茂密的稻穗做为明年播种的种籽,其他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
「好,收割前我会先留下种籽。」苏勒颔首道。
「还有,既然成功了,明年就可以扩大田地范围了吧?」琥珀提出建议。
「是可以,不过人手呢?」苏勒也提出相对的困难。
「对,这是很大的问题。」阿克敦拚命点头附和。
「那根本不是问题。」琥珀轻轻松松地反驳回去。
「怎么说?」嘉珲立刻追问。
「请问你们一甲地几个人负责?」
四个男人相对一眼。「二、三十个人吧!」
琥珀做出吐血的姿势。「在中原,一甲地只要两个人就绰绰有余啦!」
「欸?!!!」
「你们只是还不够熟手,而且汉人农夫会利用牛来耕田,你们却完全用人工,当然费事许多。」
「牛?」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要他们送农具来给我作嫁妆干什么?摆着好看?」
「农具……要怎么用?」
「呃……我看看……」又翻开书了。「啊!在这里,首先……」
几颗脑袋立刻凑拢来恭听。
「不对,我们还是去仓库看着农具解说比较容易了解。」说着,琥珀动作俐落地溜下炕,顺便朝灶房那边吼去一声,「哈季兰,和卓交给你啰!」
然后,四个大男人乖乖跟在一个小女人身后走出木屋朝仓库而去……
啊,真是好一个灿烂的秋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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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这句话并不一定准。
祸不单行,这句话却灵验得很。
九月初,田地甫收割完毕,嘉珲正打算带领族人出猎,劾里钵却传来消息,他的叔叔和桓赧、散达终于与他正式决裂。收到消息后,嘉珲几经考虑,仍然交代阿克敦带领四十名族人出去狩猎,自己则留在村寨里待命。
十月,大雨累昼夜,冰澌覆地,这种天气实在应该躲在屋里喝酒吃肉最愉快,只有笨蛋才会没事往外跑,偏偏温都部酋长乌春就是个大笨蛋,穷极无聊率领族人前去攻打劾里钵,嘉珲立刻召集各氏族带领人马前去助战,只留下八十个壮男留守村寨。
「达春跟我走,苏勒,我把琥珀交给你和阿克敦,请你务必要替我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俩。」
「放心,我会以生命保护她们。」
之后四个多月,嘉珲只偶尔回来两、三天,随即又离去。
这年的冬天比去年更冷,因为没有专供琥珀使用的「暖椅」,幸好还有女儿纾解她的寂寞。
是啊,真的好寂寞呢!
虽然仍有哈季兰、格佛荷和苏勒、阿克敦,还有许多族人陪伴着她,但她依然由内心深处感到深深的寂寞。
因为看不见他。
她从没想到看不见他的酒窝,看不见他慵懒的笑,看不见他炽热的眼神,看不见他的蜈蚣疤痕,竟然会令她如此寂寞,寂寞到想放声大哭。
但是她不能哭。
因为他不在,她必须代替他守护他的族人,守护他的部落各氏族,守护他的领地,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一切。
她只能默默地想念他。
想念他的酒窝,想念他慵懒的笑,想念他炽热的眼神,想念他的温暖,想念他的陪伴,甚至想念他的蜈蚣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