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母,苏凌轩的想法苏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多管。不管小蝶有没有正式进苏家的门,你都半点不能委屈她。不然,要我怎么跟你白伯母交代?」
正说着,清嫂过来提醒小姐吃药,苏夫人起身往里走,忽然又回过头来,「我听老陈说,你最近对公司附近的棚户区挺感兴趣的,是不是为了公司前年搁下来的那个收购案去考察的?」
苏凌轩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苏夫人淡淡续道,「要是,就多带几个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种地方不是你该一个人去的。」
苏凌轩敛着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晚上还有应酬,他上楼换了衣服,不再用司机,自己开车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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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那面,昨晚还对自己温言细语的女友,此刻却依偎在人家怀里逛街撒娇。对方是个看上去至少有五十岁的老头,肚大腰圆,稀疏的头发甚至盖不住头顶。
欧东林做梦也没想到,销售科的月末聚餐,他会从玻璃窗里看到这样一幕。追赶不及,否则他一定会大声质问任娟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下午,他给任娟娟打电话,话刚出口,那边一阵沉默,然后就关了机。
晚上他找去小饭店,任娟娟的表姑说侄女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还以为他们闹便扭。一问跟娟娟同住的小姐妹,才知道她早已搬了出去。
欧东林的心,冷了一大截:他最近工作很多,上周末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就没再联络。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周,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天翻地覆。
先前,欧东林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女友变化的:每次约会,总要说上好几次,她才有时间。来了,又总是一幅心神不定的模样;倒是出了门,任娟娟换上的衣服一套比一套漂亮起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缠着他买这买那。问她新买的手机和项链是哪来的钱,就说是家里捎来让她置办嫁妆的。
欧东林知道她爱显摆的脾气,想想也不觉得意外,总归自己将来拿钱贴上就好,所以也没再多问。
可是现如今,他还是不肯相信,任娟娟怎么会跟那老男人有瓜葛?
欧东林这边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打听了几天,任娟娟倒是先来了电话,约他到一家茶厅见面。
「东林,我的事你应该也明白了。我现在就正式跟你提出分手。」坐在对面的任娟娟一脸平静,略施脂粉的面容比从前要更加漂亮。
「娟娟,你说的是啥意思啊?难不成你真跟了那老男人?」欧东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这么轻易地就被证实。
「东林,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人往高处走的道理。」任娟娟一抿红唇,「王老板他年纪是大了点,可是他对我很好。他一个人常年在这边经商,也没家人照顾。我和他在一起,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娟娟你不会是被鬼迷了心窍吧?」欧东林再也按捺不住,嗖地站了起来。
「东林,没用的,你冷静。」任娟娟喝口茶,不动声色。
「娟娟,你跟我回去吧。我不计较你什么,过年咱就结婚,咱回老家,再也不待在这了。算我求你,成不?」欧东林双眼发红,连声音都哽咽起来。
「回去?东林,你错了,我任娟娟死都不会回去的。」任娟娟的脸上闪过一丝凄凉,神情渐渐激动起来,「我15岁来到这个城市打工,什么样子的苦我没有吃过?我这20年来,穷怕了、累怕了、苦怕了……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小县城,累死累活,才能过着每天『三饱一倒』的日子。」
掏出皮包里的纸巾擦了擦眼泪,任娟娟继续说到,「东林你是个好人,也是真心喜欢我,这些我都知道。是我任娟娟辜负了你,今后你也别再想着我了,找个安分耐劳的好姑娘,早点把婚事办了吧。」
任娟娟说完,头也不回地起身走了。
「娟娟、娟娟……」
欧东林哑着嗓子喊了几声,只能跌回座位里,双手慢慢抱住了埋下的头。
任娟娟换了电话号码,再也没有出现。
几番打听,欧东林终于弄清楚了这位『王老板』,就是任娟娟有一次跟小姐妹出去跳舞时,在舞池里遇上的——难为他五十多岁的人,还跟年轻男女们挤在一块。
这天下午,苏凌轩在玫瑰花园里陪母亲喝茶,欧东林却拎着一把菜刀冲去王老板的公司要人。换了平时,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冲动胡涂的,可是这夺妻之恨,要是个男人都咽不下去。
临走前,欧东林去请事假,因为他平时干活卖力,所以假条也批得特别痛快。
结果,人是见到了,但『王老板』的气焰比他要高。
「小子我告诉你,王某最恨和人纠缠不清。我不管任娟娟是你老婆也好、是你女友也罢,总之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你没本事养女人,活该让她跑!」
欧东林一愣,反驳了几句,连菜刀都还没掏出来,人家就叫来了几个壮汉。一群人乱搡着把欧东林推到后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打。
等到欧东林几乎奄奄一息,人家才叫人停了手,居高临下的喝斥,「王某敢叫人打你,就不怕打死你!不过我佩服你是条硬汉,这次就饶过你。今后你要想活命,招子放亮一点,有多远滚多远!」
打手都走了,丢下欧东林半死不活的躺在杂物堆上。
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痛,他只希望没有伤到肋骨,口鼻不停淌着鲜血,视力也渐渐模糊起来。天好象黑了,不会有人再路过。会死么?不甘心,他怎么甘心就这样子死掉。
拼命睁开眼睛,欧东林看到之前滑出上衣口袋手机就在身边,聚集着最后一点力气拨出电话,响了两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凌轩,救、救我……我在鸿庆大酒店附近,附近的暗、暗巷里……」电话从手里滑了出去,欧东林头一歪,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
苏凌轩正在参加一个重要的商业聚会,应邀而来的都是平时往来密切的大客户,所以他也格外重视。欧东林打来电话时,他听见里面没头没尾的求救话语,匆促之间甚至没有跟主人打招呼,就开着车匆匆赶去。
鸿庆大酒店附近,是S城著名的旅馆区,纵横交错着许多小路。苏凌轩将车停在路边,一条一条的寻找,终于在一个破旧的平房旁边,找到了早已昏死过去的欧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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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里,护士小姐拉开白色的隔帘,苏凌轩疾步上前,「医生,我的朋友情况怎么样?」
「病人主要是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因为有轻微的脑震荡症状,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谢谢。」苏凌轩总算松了一口气。
「呵呵,不客气。多亏你及时送他过来,不然大面积出血,也是十分危险的。现在的年轻人啊,打起架来真不要命……」医生一面说着,摇摇头走了出去。
办好入院手续,苏凌轩回到病房,慢慢坐在床边。
欧东林静静躺在那里,全身各处都包裹上了绷带。透明的呼吸罩下,那张脸憔悴得让苏凌轩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几个月前那个神采奕奕的男人么?
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如果不是一旁的心跳仪和脑波仪都显示在安全范围,苏凌轩会有跑到走廊里大喊「救命」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