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睡着了……
脑袋睡着了,耳朵支棱着,不错过任何可疑的声音。
哼!不是阿福我吹牛!现下哪怕掉根针到地上,也别想逃过阿福我的耳朵!
轻轻的,好像风吹过的声音,门依依不舍地离开门框。这三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悄悄散发开来,一不注意,就被这可怕的味道包围了……
睡着了。睡得好香……大冬天的能这么尽情地睡懒觉,真是无比幸福啊!幸福到鼻子都出现错觉了呢!
努力转个身,背朝外面。
嗯嗯……一觉睡醒,老爷肯定就会从某个旮旯里冒出来的。
“阿福少爷,吃药了。”轻声细语的,小手在包裹得厚厚切严实的被褥上拍打两下。
嗯……人家正睡得香……不要扰人清梦啦……
“吃药了,阿福少爷。”拍打的重量仍旧像拍棉花一样轻,却偏偏在“药”字上加了着重号。
人家睡得这么香,小苍蝇小蝴蝶的,怎么能吵醒人家这么甜美的睡眠呢?
“我说阿福少爷,不用装睡了。您再怎么装,药还是得吃的。”轻轻的声音,温柔得一如绿丫头柔美的假象。
人家也知道药是逃不过的,更知道老爷特意吩咐在里面多加些黄连以作惩罚。人家身体早就好了嘛,还吃这些干嘛?老爷真是小肚鸡肠!
能拖多久拖多久,也是一种幸福啊!
只要想到那么难吃的东西,阿福我就忍不住全身发抖!苦还是其次,关键是又苦又涩又难闻,那浓郁的药味,现在连闻到都受不了……
“阿福少爷,不要再装睡了。王爷吩咐过,要是您装睡不肯吃的话,就请陈伯来喂您。”不紧不慢的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为数众多的敬语,并不是阿福我寒毛直竖的罪魁祸首——
一听到陈伯,阿福我立即大叫:“醒了、醒了。我醒了!不用劳烦他老人家了!”一面努力蠕动蠕动身体,想让脸转过来。
转过去的时候容易,现下想转回来可就难了。厚重的被褥让阿福我翻来覆去,似乎所有的布料都紧紧缠在身上,怎么都挣脱不开……
半晌,阿福我张着大口,像离水的鱼儿一样,连泡泡都冒不出来了……
“唉。看来阿福少爷是执意要装睡了。那真是没办法,我还是去请陈伯来跑一趟好了。”绿丫头眉眼里满满的笑意,装作没听到刚才有人大叫。
不要叫陈伯!不对,先救救我吧……被褥缠得太紧,喘不过气来了……
“我走了哦!真的走了哦!”小绿似真似假地走了几步,想想有些不对劲又回头看了一眼。
救命啊……再不救我,阿福我就要憋死了……
“救……命……”破碎的声音艰难的从喉管里挤出来,扎扎实实吓了小绿一跳。
丢下药罐跑来看,这一看不得了,她的阿福少爷快没气了!赶紧扯被子救人,想想实在是好笑,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取笑来雪上加霜,只能憋得整张脸扭曲发抖。
三两下解除了危机,新鲜的空气重新进入身体,阿福我无比感激老天爷没有抛弃我!
转动脑袋,绿丫头后脑勺正对着视线上方,全身瑟瑟发抖。
好吧,阿福我虽然觉得丢脸。不过也确实好笑。笑就笑吧,不必忍这么辛苦了。
“小绿,老爷哪里去了?”有气无力地问。
一个早上没见了!让阿福我这么丢脸,都是老爷的错!
“您是说王爷……”可疑的发抖声音。小绿轻轻咳嗽几下,转过身来,又是温柔美丽的小丫鬟。
“王爷一早去驸马府上了,临行交代下来,一定要盯着阿福少爷吃药。要是阿福少爷在睡觉,就跟少爷说——”再次清清嗓子,努力摆出老爷的威严,“不要再装睡了,再装就去请陈伯来喂药。”
揉揉脸颊恢复柔嫩的表情,小绿继续说道:“王爷说,如果这样还没反应的话,那就是真的睡着了。要是阿福少爷真的睡着了,王爷交代不许吵您。”
讨厌,果然是奸诈的老爷……
“那,阿福少爷,该吃药了。”无视阿福我用力挤出撒娇的面孔,小绿拿了大大的、散发出刺鼻难闻味道的药罐过来,准备欺负阿福我这可怜的囚犯。
“小绿……”可怜兮兮的声音。
“少爷什么事?”好温柔的笑,“如果是有关药的就不必再说了,反正每次内容都一样。”
……讨厌的小绿!讨厌的老爷!
“我想说的是,现在可以帮我把手上和脚上绑的丝带拿掉了吧?”
呜呜,人家下次不会再偷跑了还不成吗?又不是小狗,还拿丝带绑着……
“少爷要用脚吃药吗?”小绿好惊讶地睁大双眼。
“没有人是用脚吃药的吧?”我没好气地说。
“那为什么要连脚上的都解开呢?王爷说只要喂你吃就行了,哪怕撒娇得再可爱都不能心软。”
讨厌……又是老爷!
“不过——即使阿福少爷瘦得这么厉害,像我这样柔弱的丫鬟怎么拖得动一个大男人呢?所以就帮你把手上的解开好了。”柔柔一笑,解开厚重的被褥,三两下,就把困扰阿福我一天之久的丝带给解决了。
自从宣称无病无痛后便被捆绑得像待宰的猪,果然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就把病情说得更严重些,然后老爷就会每天陪在床前到处乱乱发火,把府里上下人等都累瘫掉,一碗一碗的药跟不要钱似地拼命灌——
算了。比起当一只被灌药的蟋蟀,或许做只猪更幸福一些……
抬眼看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中午吃完药,又被绿丫头连哄带骗加上威胁利诱,狠狠地灌下三大盅补品外加一整只炖乳鸽,最后还过分的把丝带又绑了回去。
后来……后来似乎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的样子……
想想,这几天好像一直在睡觉。明明骨头都睡酥掉了,却还是不小心就能睡着,真奇怪!
前天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是天黑了。好像一直被人喂东西吃,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昨天跟老爷聊了一会天,期间吃了四次药、八次汤,零零碎碎的点心……应该没吃多少的样子。
嗯……咦?咦咦?仔细算算,好像吃了好多回!因为老爷好小气,每次都只拿一小碟点心过来,那点心又做得美味无比,还没吃够就没了!
老爷还在边上插一脚,跟阿福我这病人抢东西吃,所以吃到后来,看到老爷端着精致漂亮的点心就扑过去——
那几个酸梅糕真够味,酸得呀……牙齿都发软……不过味道真是不错!是第八回还是第九回的点心?
……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是哪里呢?
总觉得有问题!
……啊!啊啊!啊啊啊!天哪!吃了睡睡了吃,难道老爷真的想用速成养猪大法来养阿福我?!
可是也不对啊!阿福我也不喜欢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能尽快胖起来才好呢。想要阿福我吃东西,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吧?事实上只要把陈伯端出来摆着,阿福我就像任人搓圆捏扁的泥团,何况只是吃点好吃的点心呢?
不过说到陈伯,阿福我忍不住又牙齿发痒了!
老爷真过分!本来人家这弱点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如今,整个京城估计没几个人不知道了——想想,连朝堂之上,日理万机的皇上都知道了,还有谁会不知道?
不行,这个弱点一定得改掉才行!陈伯又不是多长了眼睛多条腿,有哈好怕的不是?要不改掉,难保哪天奸诈的老爷灵光一闪,叫陈伯来传个话,阿福我还不是得乖乖的跑去当煮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