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真正能帮上手的孩子并没有几个,具体化一下范围,差不多也就是何也和萧宁。
可是,这两头平时很明显都是跟南昕比较亲近些。
想着他们最后都追随了南昕而去,在实验室里三个人强强联手有说有笑还成果不断,然后我一个人一边忙着干那些痛苦不堪的活,一边还要强作和蔼地去栽培身边错误频频的小鬼,立刻一片心寒。
“南昕,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从床上翻到地毯上,再翻到他脚边拽他的裤脚,“何也和萧宁你不能都要去,多少留一个给我帮忙!”
“问题的关键好像不在我这里吧!”他终于舍得把眼睛从电脑萤幕上扭回来,很无奈地朝我耸了耸肩,“既然我们都是填了他们的名字交上去,那按照以前的经验,应该还是他们来掌握最终选择权的……”
“我就知道,南昕你这个奸诈的家伙,怪不得你平时和他们那么好……你原来早就知道!”我坐了起来,咬牙切齿。
“咦?难道你不知道吗?”他作大惊失色状,然后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笨蛋,正常情况的话我们应该会是一人带一个啊!你瞎担心什么。”
“才不会!”我实在是很懊恼,平时怎么就不想到要和那两头培养一下感情。
“萧宁就不用说了,天天和你泡在一起,混到这么熟了,愿意和你分开才怪。至于何也那只小乌龟,他老在实验室里缠着你问问题……”
“那怎么了?他不也经常问你?”南昕笑嘻嘻,“我觉得你们感情不错啊!”
“不错才怪!”我咬牙,“我多少大他两岁,他……他怎么能老叫我笨蛋……”
“笨蛋……”门口立刻开始配合。
看看,话都没说完,马上就应验了。
我很怨恨地瞪眼,南昕整理了一下仪容起身开门。
“何也,进来坐!”
“南昕学长……不了!”他探头朝房间里看了看,很犹豫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兽酷斯拉。
不至于吧……虽然我从床到地毯翻滚的这几圈,是粘了不少毛茸茸的东西在身上,头发也比较蓬乱,但那张脸多少也还是能撑场面的啊。
“干嘛?”我对强迫他对我尊称也已经绝望了。
“阮裴前辈下午的讲座,是和你最近的实验课题有关的内容,他让我通知你准备一下,如果可以,希望能做现场演示。”
“哦……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那我先回去了。下午见!”他又偷偷摸摸地朝我扫了一眼,然后朝南昕很礼貌地点头告辞。
“你也看到了,南昕!”门刚关上,我就开始大叫,顺手开始恶狠狠扯南昕华丽地毯上的小茸毛,“他这个态度我们怎么合作啊?我不管!你把萧宁借我,何也听你的话,你去带他!”
很奇迹地,这次居然没有听到他立刻说NO的声音。
咦?难道南昕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问题开始有转机?我很期待地抬头看他——这个死人,怎么抖着肩膀笑成那样。
“何也那个态度……也还好……大概、大概是被吓住了……”
“啊?”我不解。
南昕抽搐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了。
我和他对视,等他给我揭谜底。
“席靳,我的衣服该洗了……”
“哦……啊?”怎么笑到终场居然是这么一句?
“袜子什么的,也要洗一洗……”
“哦。”
我依旧没有自觉。
“所以,你头上顶着的那只,能不能先给我……”南昕说得非常小心翼翼,然后我的脸色从白转红再转青。
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把袜子乱扔在床上?还有沈亮,一直极力推荐那种外翻的蓬蓬头最适合我,害得我不得不打上粘粘的发雕来维持这种造型。
现在好了,随便在南昕床上滚一下,就沾上这种该死的东西!我果然是个笨蛋……想着何也一定会对我这个形象印象深刻好长一段时间,我就郁闷至极。
看来天不随人愿,他只要随便估量一下,就一定还是会选择跟着形象良好又态度温和的南昕。
***
下午的讲座开始前,我一直闷闷不乐地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前面的何也拿着满页的方程式对着南昕求教。
真不知道他对生化怎么那么大的兴趣,问的很多东西经常有很多大大出乎我和南昕意料。
看着他薄薄的肩胛骨随着呼吸略有起伏,我开始有点发怔。
到基地这么长的时间了,别的孩子都忙着交朋友、熟悉周围的环境或者和前辈讨教经验……他竟是除了实验,什么都不关心。
哦,漏说了一样,他关心的还有他那条狗。
差不多大的孩子对他都有些敬畏,大家都知道生化组的何也才进基地三个月,就有令人信服的表现,但却并不易亲近。
应该说他那样的努力和锋芒毕露的样子,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让人害怕的。
“喂,笨蛋,你的演示实验做好准备了吗?”他忽然扭头问我。
脸真瘦,再配上那么倔强的唇型,实在是没有讨人喜欢的温顺。
我草草地“嗯”了一声。
“席靳,加油!”萧宁也把头转过来,朝我摇摇手,眯着眼睛笑。
这小子,跟南昕待久了,也开始学会习惯性地无处不放电。
我点了点头,朝着南昕一瞪,伸手指了指最前方,示意他们阮裴前辈已经到了。
阮裴前辈是个很严肃的人,我几乎没怎么看过他笑。
如果他喜欢笑,基地那些冠以花花草草名字的头衔,又怎么会落到南昕、沈亮和我身上?关于这一点,是我和南昕在去年上他第一节课的时候,就明确意识到的。
要南昕对他那张脸示弱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比如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经常错过吃饭时间,原因是做照镜子和方程式配平这两件事太废寝忘食,也比如他经常对我的长相能和他相提并论,表示一定程度上的唾弃和嗤之以鼻。
但在阮裴前辈面前,他还是很谦虚的。
当然,这种谦虚不仅是因为长相,毕竟南昕不是会为了个花瓶就低头的人,他除了脸,还有很多地方值得骄傲。
但是阮裴前辈让南昕所有的骄傲都很快折服,而且速度之快,仅仅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的两个小时——他给我们上完了第一节生化实验课。
认为生化只是我们这种天才手中的拼图玩具的南昕,立刻变成了努力上进、孜孜不倦的人。
当然,同时发生这种变化的还有我。
其实阮裴只比我们早三年进入基地,现在去档案馆,还能看到他四年前刚进来时笑得很稚气的照片。
虽然年纪上大得并不多,但是距离感却是硬生生的,远不像我们和比自己小的孩子们之间那样活泼随意。
或者真正的天才都对自己领域的东西有多于常人的专注,所以才对以外的事物异常冷漠。
我边想,边悄悄瞟了一眼前排的何也。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非常认真地在听阮裴前辈的讲话——关于如何改变生物体神经对外界刺激反应的课题。
耳边是阮裴前辈一如既往平静而严谨的语调,我眯起眼睛四下张望,最后决定数那只小乌龟后脑勺上翘起来的头发来让自己走神。
不是我不给新来的这群小孩做好榜样,其实这个课题在我看来,是非常有趣的。
问题是当理论的研究告一段落,开始用具体的实验来证明那些繁复的结论和方程式时,我就发现一切没那么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