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小狗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的模样,让我越来越烦躁不安。
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失败,让从来都很沉得住气的南昕都快要失去了耐性。
“席靳,其实你不用这样……没有关系,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终于出卖了我,在实验期间很少和我谈论这个话题的何也,很忽然地开了口。
“什么?”我愣了愣。
“就算……就算实验最终失败也没有关系。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真的!”他扬起脸朝我笑,灰蒙蒙的肤色,却是真心实意。
何也……何也你不要和我说这种话!我的嘴唇哆嗦着,心脏已经快要炸开了。
你才十六岁,那么小的年纪,从前在孤儿院那么寂寞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人好好地爱过你。
我还想带你去海边看日出,去日本看樱花,去巴黎看夜景。
我想陪你去你没有去过的地方,想看你咧着嘴巴傻呵呵地笑。
“何也……”我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何也你干嘛说这种傻话呢?下个月……下个月你就要过十七岁的生日了呢!”
“十七岁。”
他把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很憧憬。
“到了十七岁,我就是大人了!”微微顿了顿,他把头转向我,忽然开心了起来,“席靳……我的成人式,你会和我在一起,对吧?”
是的,何也,你的成人仪式,你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
***
用来做实验的第一只小狗死去的那天,萧宁崩溃地蹲在实验室的门后无声地哭了出来。
南昕咬着牙,没有走过去,只是一直进行着手里的实验没有停。
一切还没有到最后,即使何也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连嘴唇都已经乌黑到完全看不出最初的颜色,可是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们就都不能放弃。
我知道南昕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合眼,而我……我眼睛通红地盯着各种试剂,已经完全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
第十二章
很久以前,孤儿院里的老嬷嬷曾经对我说过,上帝终究会成全执著坚强的生命,任何时候只要在黑暗中坚持再迈上一小步,就一定能够捕捉到希望之光。
这个信念支持着我,在每一次面临困境的时候,都咬着牙等待着奇迹的来临。
只是我和南昕作梦都没有想到,这次事情的转机,竟然是由对生化一窍不通的沈亮所带来的。
从睡梦中被人奋力摇醒的时候,我其实刚刚闭上眼睛在实验台上没趴多久,勉强辨认了好半天,才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人是舒迪。
睡眠这种东西,在现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刻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但是身体的疲惫状态让我的实验效率开始大大降低。
南昕在我连续摔碎了好几支试管,接着被加热器灼伤的行径多次发生以后,忍无可忍地把我拽到了一边,收拾了一张桌子就逼着我休息。
按道理说这种时候,他应该是不会允许有人过来打扰我。
“这么晚了,舒迪你怎么还跑到这里来……”嘟嘟囔囔地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我揉了揉眼睛让自己尽快清醒,下一秒,随之而来的念头让我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领,紧张得连声音都骤然尖利起来:“是……是何也……是何也吗?是不是他……”
“不是不是……”他眨着眼睛一脸笑意地迅速打断了我:“我才去看过他,何也很好,睡得很安稳。虽然你难得休息一下,这个时候打扰你不好,可是沈亮说如果把好消息告诉了你,你应该是不会介意的……”面前的眼睛闪闪亮,满脸的兴奋一看就是准备要吊我胃口。
这孩子……原来跟沈亮在一起待久了,坏毛病果然是会被传染的。
我打了哈欠,低头不说话了。
既然不是何也有什么问题,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在这里。
按照和沈亮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越急,对方就越得意。
“席靳!别磨蹭了,跟我走啦。”
等待的时间没超过三十秒,手里的试管已经被他一把拽下,小孩子果然还是沉不住气。
“去哪里?”
“去见沈亮……在我们实验室!”
“啊……干嘛?”手臂被他紧拉着开始踉跄着朝前走,心里一片茫然还是没明白过来,“舒、舒迪你到底要拉我去沈亮那里干嘛?多少让我给南昕留个信告诉他一声吧!”
“南昕吗?”他扭过头朝着我神秘兮兮地一笑,“南昕的反应倒是比你快很多呢,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跑过去了。”
啊?被拽出大门前,最后瞥了一眼被南昕随手扔在桌上甚至来不及收拾的实验用具。
这么仓促就离开,甚至来不及叫上我一起——虽然知道他和沈亮关系一直都是好到发腻,但也不至于听到召唤就积极成这样吧!
才踏进资讯基地的实验室,就被满房间光芒闪闪的电脑显示器晃得眯起了眼睛。
空气里都是冰冷的金属味,还有硬碟工作时持续不断的“喀嚓”闷响,真难想象沈亮整天泡在这种地方怎么受得了。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紧紧凑在一起,正对着显示器很亢奋地讨论着什么。
我的眉头皱了皱,两眼发晕的情况下还一时分不情哪头是哪头。
照理说,沈亮对美丽那么挑剔的人,一定比较注意形象。
再加上南昕没日没夜地在生化实验室干了那么久的活,浑身上下憔悴成那样,区分度应该很明显才对。
可就目前的状况,那两颗脑袋都比鸟窝好不了多少。
“沈亮?”我只有上前一步,试着叫他的名字召唤他抬头。
顶着两道深重黑眼圈的脸,很迅速地抬起来了。
熊猫眼沈亮……眼袋怎么那么恐怖?外加熬夜熬出来的一额头的痘痘,在显示器折射下闪闪发光。
现在面前要是有面镜子让他知道自己是这德行,一定是连想死的心都有。
南昕也神色复杂地抬头看我,那样子估计是想冲我笑,只是干裂的嘴角扯了半天也扯不开。
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的样子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被基地冠以各种花草名号的三个人,现在集体凋谢,一片萎靡,要是被食堂的姐姐们看到了,一定会让她们失望地哭着跑开。
“沈亮,你大半夜的找我来这里干嘛?”面面相觑了老半天,我终于把声音憋出来了。
“我……”他深呼吸,吸着鼻子站了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了很久,却还是激动得说不出下一个字。
“席靳!”最后接过话头的是舒迪,他站在我面前,清澈的声音在大大的实验室回荡,鼓动着我的耳膜,异常明晰。
“沈亮违规偷偷进入了基地的秘密档案馆,找出了三年前那次生化战争的全部资料,然后顺藤摸瓜,侵入了对方生化细菌的资料库……今天晚上,刚刚把最后一道密码程式破解开……”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真的!但是,我需要强迫自己的心脏不要跳得那么快,而可以有足够的镇定来想明白舒迪的这番话对我、对何也来说意味着什么。
“席靳……我已经开始看了,每一种细菌的培养过程和组织成分都很详细……虽然入库的资料很多,但是一页页的看下去,要找到何也所感染的那一种应该在明天天黑以前就能完成。如果有了这些,接下去的工作……”
“接下去抗菌体的研制就不是问题!”我终于大叫着把南昕的话截断,然后冲上前去把沈亮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