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裴缓缓地扭回了头,看了我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我暗中吐了口气。
为了替何也把他实验的部分也按时完成,那天我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待到很晚。
南昕临走的时候我“嘿咻嘿咻”地跑过去,陪着笑脸,让他帮忙从食堂给何也带点好吃的回去。
南昕一脸无奈地看着我,“笨蛋,何也只是感冒,不是坐月子……你干嘛一直紧张兮兮的?”
“反正你帮忙就是啦!”我拍拍他的肩膀,跑回桌子前面继续忙,心想你这种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家伙,当然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等我大功告成哼着小曲往回走的时候,在宿舍楼门口迎上了南昕。
“笨蛋……阮裴今天和你说了什么?”我还没开口,他倒是先凑上来了。
“嗯?怎么了?你不是说没兴趣八卦他的吗?”我好奇。
“他今天来看了何也……”
“啊?”
“而且还把何也带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
“所以为了防止打好的饭菜放凉变坏,我就都吃了。你别怪我啊!”这家伙,原来啰嗦了半天重点在这里。
好了好了,知道你没有完成任务是因为不可抗力,乖乖回去吧。
我闷头进电梯,朝他挥挥手。
阮裴前辈会来看何也……还真是想不到啊。
虽然兰的死一定会让何也心里很怨恨,可是在禁地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以后,他应该还是不会太抗拒阮裴的好意吧。
只是……只是看就看,为什么还要带走他?不是已经告诉过他,何也那部分实验现在是我在帮忙吗?奇怪了……
***
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折腾到大半夜,一直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都凌晨两点多了,何也怎么还没回来?该不是为了兰的事情那只乌龟和阮裴翻脸了吧?想着他们眼睛对瞪在空气里爆出劈哩啪啦的火花,我就一阵心寒。
再等了十分钟,我坐不住了,披上外套就准备拉门出去。
“席靳……”门被拉开的那一瞬,有细细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我一愣,“小乌龟,你怎么站在那里不敲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走进来站在屋子正中间,一直吸着鼻涕,看上去很冷。
我从后面轻轻地搂住他,让他的脊背贴在我的怀里,“怎么了,被阮裴骂了吗?”他摇头,细软的发丝扫着我的脖子,很痒。
“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东西了没有?要不,我去南昕那里先拿点吃的过来……”
“席靳……”他打断了我的声音,忽然握紧了我的手,“今天……今天晚上我在你这里睡好不好?”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他的手抖得很是厉害。
“我的房间……很冷……”他的声音有微弱的颤音,隐约让我有了一种哭泣的错觉。
“小乌龟?”我把他的身体转过来,想看看他的脸。
“席靳……真的,很冷……”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我的胸前,让我什么也看不见。
或许感冒着凉真的比较让人脆弱吧。
我把他环起来,像抱小狗一样把他放在了床上。
他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死命地抓住我衣裳,紧贴在我胸前。
“小乌龟,今天你很奇怪呢!”我顺着他瘦弱的脊背一遍一遍的抚摸,试着安抚他。
每个人都会有失控而脆弱的时候,以前和沈亮、南昕在软弱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互相抚摸着支持彼此走下来。
只是这只乌龟的情绪变化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明明就在最甜蜜的时刻啊,而这两天晴空万里的天气也绝不会带来任何不好的征兆和影响。
算来算去,大概就是今天和阮裴的见面让他又想起兰,所以难过了。
还真是小孩子啊,一旦陷入回忆就很容易伤心。
“席靳……再几个月,我就要十七岁了……”他忽然开口说话,因为头紧压在我胸前,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啊,二月二十三对不对?我会给何也开一个很盛大的PARTY!”我想这个计画已经很久了,南昕和沈亮也一直在出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主意。
“然后再过一年,我就会长到十八岁……”他继续说着,像是没听到我的话。
可是,可是十七加一等于十八这么简单的算术,我是知道的啊。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和席靳现在一样大了……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和席靳一样高……然后二十岁的席靳,又会是什么样子……”我的胸口在他断断续续地声音中,很明显地湿了起来。
他哭了?
“喂,小乌龟……小乌龟你不要哭啊!”我手足无措地拍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
我没有设想过哭泣的何也会是什么样子,他在我的印象里从来都是坚强执拗得和小豹子一样。
就连兰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落下半滴眼泪。
或者说,我宁愿他嚎啕出声,把眼泪落在我的眼前。
可是他只是藏在我胸前,咬着我的衬衫一直一直颤抖,无声地哭泣着,却很伤心,很伤心,我简直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这么伤心。
或者这个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那个让他可以尽情宣泄的避风港而已。
所以我搂紧了他,没有再说话。
慢慢地,呼吸的声音一点点地平稳了下来,他大概哭累了,慢慢地睡了过去。
我很小心地把他放平,把他一脸的泪痕吻干净。
没有任何的欲望,我只想这样单纯的陪着他而已。
十八岁也好,一百八十岁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拉起被子,拥着何也的身体,我也躺下。
听着耳边规律的心跳,让人安心的温度就在呼吸空间里,这本是那么温暖的时刻,可为什么会有奇怪的酸楚,让我的心开始疼起来。
难道是何也刚才的眼泪,烙在胸口的痕迹太深重了吗?那个夜晚,我在深邃的夜空中看到不幸化作了一只黑色的大鸟,远远地朝我们飞来。
即使尚未到达,落下的阴影却已经让人难以呼吸。
第九章
第二天从睡梦中把眼睛睁开时,发现何也已经把脸洗净,垂着脑袋坐在了我的床前。
“小乌龟!”我一个骨碌滚到他身前,“你起了啊?”
“嗯……”他浅浅地哼了一声,抬起头送了个笑容给我。
白白的牙齿粗粗的眉毛,嘴唇一咧鼻子就会略略地皱起来,真可爱,我一把就把他捞到了怀里来。
“感冒好点了没?今天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不要,我想去实验室!”他轻轻捻着我的手指,除了身体靠在我的怀里而略显温顺之外,声音和行事都一如往昔。
我所熟悉的何也,倔强而固执的模样,鲜活而真实的一切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所以昨天夜里他失控的眼泪和莫名的悲伤,在空气中被层层蒸发以后,都开始变得遥远起来。
甚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怀疑那到底会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梦境。
秋天来临的时候,生化基地新人的分组通知也正式批了下来。
南昕和萧宁那两家伙……明明N个月前就知道自己的申报单上,都用大大的黑体填了对方的名字,到了这个时候还非要去会议室正式听一下结果才会舒心惬意。
又不是去领结婚证书……听到自己和对方的名字在大庭广众下被并列念出来,真的那么有快感吗?两人都恶心到这分上了,南昕那家伙还死不承认,光冲这点我就对他鄙视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