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离拿出那封一直被他紧攥在手里的信,汗渍都渗了进去,墨迹晕了开来,字体变得粗大。
言非离抖着手,又仔细看了一遍,问道:“这件事还有人知道么?”
秋叶原道:“没有。”
言非离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秋叶原本不想让他担心,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三两下便被他套出了话,以及自己在京城里听到的风闻,不由得忐忑地安慰道:“言将军,你不要担心,有北堂门主在,不会有事的。”
“嗯。”
言非离扯着嘴角笑了笑。
若是北堂傲能够解决这件事,也不会让人把信送到秋叶原手上了。
显然,他还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自己。
言非离仔细想想,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定是结下仇家无数,可有胆量、有心计追到这里来的人,却是不多。
但无论他怎么想,也猜测不出这个仇家可能是谁。
看来,不会一会这幕后主使人,是很难找到离儿他们了。
秋叶原见言非离神色变了数遍,最后归于宁静,不由得暗暗担忧,问道:“言将军,你、你不会真的打算赴约吧?”
言非离避而不答,道:“秋大夫,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和门主商量的。”
秋叶原更加不安,“都是我不好……”
“秋大夫,不关你的事。”
言非离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打断他,“那些人的目标是我。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把信送到我手上的。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不然我又如何知道离儿的消息。”
秋叶原还想说什么,言非离道:“秋大夫,你放心,有门主在,以天门和北堂王的势力,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摇曳的烛火下,言非离的面容异常坚定。
北堂傲与郁飞卿带着人马赶至郊外的一处荒僻院落,闯了进去,却是人去屋空,不留痕迹。
郁飞卿皱皱眉头,立刻带着禁卫军仔细搜寻,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过了半晌,巡视的人纷纷回报,未曾发现可疑的人与事物。
郁飞卿向北堂傲望去,见他站在大堂中央,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北堂傲道:“什么都没发现。”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
郁飞卿感到万分惭愧。
北堂王家里发生这种事,实在让人震惊。
皇上亲自交代京城禁卫军协助彻查此事,务必要找到王妃和两个世子。
可是三天以来,他们搜了许多可疑的地方,却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而匪徒也不知是何目的,将王妃、世子隐匿得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北堂傲不再多作停留,跨上墨雪,离开院落。
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
对方好似对他十分了解,每一步都抢在了前面,而当日护送林嫣嫣他们上香的侍卫,无一不是以一顶十的武林高手,随便哪个放到江湖中,都是说得上话的人物,怎会这么轻易地便被人打败?
北堂傲骑着墨雪在郊外飞奔,将郁飞卿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件事肯定有鬼!北堂傲隐隐觉得,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似乎是一双对自己十分熟悉的手……
回到别院,北堂傲看看暗卫的戒备十分严密,略略放心。
来到内园,见窗户半开,房里的烛火随着秋风摇曳,一晃一晃,昏暗寂静,不由得暗中蹙眉。
北堂傲走进屋里,见言非离只披着一件单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封信似的物事,目光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你回来了。”言非离没有动,缓缓道。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在等你。”
言非离将手上的信递了过来,紧紧盯着他。
北堂傲接过来一看,神色微变。
“到底是什么人?你可有什么线索?”言非离问道。
北堂傲叹息一声,知道此事再也瞒不了他,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言非离痛得心都要裂开,低吼道:“离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我能安心吗?你把我当成离儿的什么人!?我是失了几成武功,但还不是个废人!你不想让我担心,却有没有为我想过!?”
面对言非离咄咄逼人的质问,北堂傲哑口无言。
言非离闭了闭眼,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
北堂傲叹息一声,握住他的手,将这件事缓缓从头到尾说了。
言非离沉思道:“这些人的目的是我。”
北堂傲道:“不,不只是你,还有我。看起来他们不仅知道我们的关系,还很有可能知道离儿的身世。”
言非离心中一跳,惊出一身冷汗。
北堂傲宽慰道:“这只是我的揣测。离儿的身世,这世上知道的人只有你我而已。”
言非离看着那封信,沉思片刻,道:“不,他们一定知道什么,不然不会拿离儿威胁我。谦之,我要去赴约!”
北堂傲便知道他会这么说,断然道:“不行!”
言非离道:“这件事最有可能就是兀杰。他与我有杀弟之仇,与你有断腿之恨,又在华城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他绝不可能知道离儿的事……”说到后来,言非离眉头深锁,露出不解之色。
北堂傲也同样存着这样的疑惑。
不过现在他不想和言非离讨论这件事,道:“非离,今日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言非离疲惫地摇摇头,“不,我不想睡。”
北堂傲皱眉,道:“你不要这样。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想想。”
好似在应和他的话一般,腹中的孩子突然狠狠地踢了起来。
言非离脸色一变,捂住肚子微微弯下腰去。
北堂傲慌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言非离拧着眉,过了片刻,稍稍坐起身来道:“没事,孩子动得厉害些。”
北堂傲道:“我扶你上床休息。”
言非离这次没有反对,由他扶起自己,慢慢走到床边。
北堂傲见他躺下后,神色仍十分不好,苍白而疲倦,焦虑而担忧,轻声道:“非离,你不要太担心。离儿年纪虽小,却十分机灵,未必会让人欺负了去。何况他们既然敢写信来挑衅,就不会把人怎么样。”
言非离静静闭上眼,没再说话。
这一夜,秋风萧索,窸窸窣窣。
第二日醒来,满园秋叶,竟是落了一地。
早上一位乡下的妇人,敲开了别院的大门,说是受人之托,给一位姓言的大人送来一件物事。
开门的仆役不知内情,将东西转交上去,竟是北堂曜日随身佩戴的那柄黄木小剑。
言非离抽出剑鞘,木剑断裂成两截,剑尖一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言非离脸色一白,人却还坚定。
北堂傲立刻出去,命令暗卫严查那位妇人。
不过二人都心知,自然是查不到什么。
言非离沉声道:“我必须得去!不然他们会对离儿不利。”
北堂傲沉吟片刻,道:“我让凌朱安排人,易容成你的模样赴约。”
言非离握紧小剑,缓缓点了点头。
那封信约的是明日午后,在遥京郊外的凤栖山山脚见面。
北堂傲带人在那里守了半日,却不见一个人影,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连忙带人纵马回府,赶回别院,却见安排的数十名影卫伤亡惨重。
冲进内园,早已不见了言非离的踪影……
言非离自昏沉中醒来,迷迷茫茫,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感觉腹部隐隐坠痛,抬起手来想抚摸上去,却发现手臂酸软,全身无力,不由得低低呻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