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五点半了!
看来还是得迟到一下,我这一身泥土和臭汗不洗掉不行。
估算一下时间,从球场飙回家、洗澡换衣服、再飙去况寰安家,最多迟到个二十分钟,应该还说得过去……
直到我打开家门,看到玄关忽然多出来的男人皮鞋及女人高跟鞋,才发现我似乎把算盘打得太美好了。
「阿夜,你跑哪野去了?连手机都不接!亏老爸还特地在你生日这天赶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咧!」
八百年没见的老头牵着一个陌生年轻女人走出来,完全没看见我当场僵掉的脸,喜孜孜搂过女人,献宝一样地展示,「漂亮吧?来,打个招呼,这是你未来的新妈妈意涵。不过你可别真的喊人家妈啊,呵呵呵!」
他说着仰头大笑起来,怀里的女人跟着掩嘴娇笑。
妈的,我觉得我好像也快跟着「起笑」了。
这时老头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看了来电显示后,比个「你们聊」的手势,就自个儿走进书房去接听,留下我和女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女人朝我挤出笑容,脸上的粉厚得我都觉得害怕。
「那个……别一直站在这,进来客厅坐吧?」
「真好笑,这里是我家一声,还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招呼?」我冷哼,越过她走进去。
走了几步,我忽然回头,朝她一笑。
「阿姨,请问你几岁?」
「啊?」浓妆女一愣,僵笑着回答:「二……二十岁。」
我脸颊一抽,心里干声震天,表面还是继续维持假笑。
「真看不出来耶,阿姨你画老妆的技术真高超,我以为你四十岁了咧,阿姨。」
「哎,叫什么阿姨?真怪。」老头讲完手机回到客厅,正好听到我最后一句话,「意涵年纪大不了你多少,你直接喊她名字就行了,没那么多顾忌。」
老头大概大陆待久了,一口台湾国语居然也混入了北京腔,怎么听都四不像得好笑,可惜我笑不出来。
我冷眼看着那老不修搂着女人坐进沙发,两人卿卿我我起来,女人脸色本来还有些僵硬,很快就又被逗笑。
我重重一哼,转身上楼。
「阿夜,瞧你一身脏兮兮的,先去洗个澡,换正式一点的衣服下来,老爸已经在法式餐厅订了位,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吃顿饭,庆祝你过十七岁生日。」老头说。
我鸟都不鸟他,回房间迅速地冲个澡,套上T恤和牛仔裤,披了件运动外套就下楼。
「这么快?」老头吓了一跳,随即发现不对,「怎么搞的,不是叫你穿正式点……喂!你要去哪?待会儿就要出门吃饭,你给我待着不准乱跑!」
「歹势,我另外有约了,没空奉陪。」
我快速穿好鞋子,正要扳动大门门把,忽然两手互击了下,回头笑得大大的对他说:「对了,多出来的位子,你可以找丘秘书一起去吃啊,她还可以跟阿姨分享怎么在床上榨干你的撇步,我想你们『一家三口』一定会聊得很开心的。」
「赵……赵永夜!」老头大吼,气得胡子都歪了。
「威而钢别吃太多唷,小心得马上风。拜!我走了。」我挥挥手,转身拉开大门。
「臭小子!给我站住!」
没想到老头居然还不放弃,光着脚丫就冲下玄关来抓我,我吃了一惊,被他逮个正着,两个人在门前缠斗起来。
老头体格粗壮,虽然年纪大上了两轮,我还是一时挣不开他。
「放手……死老头!不要抓我衣服!」妈的,刚抓好的头发也被他弄乱了!
「猴死囝仔,难得见一次面,还这么不给我面子!你再不听话,小心我把你打包到大陆去,什么篮球绿球,你都别想再碰!」
「干!你敢就试试看!」
我抓狂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趁他还重心不稳扶着一旁鞋柜直不了身,我转身冲出去,摔上大门就开始跑,一直跑了好几条街才停下来。
「呼……呼……」
大概是跑得太急了,胸口忽然痛得厉害,痛到我几乎站不住,只好蹲下来扶着墙壁喘息。
不会吧,六点半!我瞪着手表磨牙。被老头这样一搅和,又害我浪费一堆时间,现在也不可能回去牵机车,身上又没钱包没手机……真的是气昏头了,竟然什么都没带就跑出门。
很好!这下如果七点前能到况家,就该偷笑了。只好先随便拦辆计程车,等到了那边再叫况寰安帮我垫钱……
嗯?奇怪……
我皱眉按住胸口,闭上眼慢慢吸气吐气。
这个胸痛是怎么回事?明明都不喘了,怎么不但没消失,而且还好像越来越痛……像是整颗心脏被人紧紧掐住似的。
老头娶小老婆这件事的打击造成的吗?不……他没那么伟大。对他我已经差不多心死了,死掉的心是不会痛的。
算了,没时间去想原因了。我咬牙忍着痛站起来,走到路边伸手招辆计程车,跳了上去。
「小伙子,你要去哪?医院?」问将阿伯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对,还没等我开口就主动说道。
去你妈的医院啦!
我瞪他一眼,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了,说出况家住址后,背脊就无力地靠上沙发椅垫,抓着胸口等待那疼痛平复下来。
「赵永夜,你总算来了!」
计程车抵达时,况寰安人就站在他家门口,一看到我下车,立刻走过来抓住我手臂。
「歹势啦,我迟到了……不、不过你也不用站在门口当门神吧?」我咳了一声,抬眼偷瞄他没有笑容的严肃表情。
牢牢陷入我皮肤的手掌很冰凉,跟印象中的温热完全不一样。难不成他真的在冷风中从六点站到七点?可恶,是存心叫我更良心不安吗?
「你听我说……」他皱着眉开口。
「等一下,先帮我付个车钱,我忘记带钱出来。」我打断他,尴尬地比比计程车。「总之……说来话长,其实我也想准时到你家的,可是……」
况寰安一怔,看看我又看看车子,忽然把我刚刚关上的车门又打开,一把推我进去。
「喂!你干什么……」
我傻眼,不知道他是哪条神经接错线,接着他也坐进车里,劈头对问将说:「XX医院。麻烦请开快点,谢谢。」
「喂……况寰安!等等!干嘛去医院啊?」医院那种地方除了生孩子,还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不是要开庆生会吗?那女人不是要跟况妈合作一个草莓蛋糕给我吗?人咧?东西呢?
问将阿伯回头瞥我一眼,一脸「看吧,果然还是要去医院」的欠揍表情。我狠狠瞪回去,他立刻识相地转回脸放下手煞车,车子往前飙了出去。
「抱歉,赵永夜,今天的庆生会可能办不成了。我爸妈和你妈现在人都在医院,我是特地留下来等你的。」
况寰安揉着眉心,朝我露出苦笑,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右手,肤触还是微冷。
「你冷静点听我说……」
说完这句,他又沉默了,微皱眉陷入思考,似乎还没考虑好该如何开口。
喂,况寰安,你应该了解我吧?
冷静?那是什么?那是跟我最不搭的词,为什么我要冷静听你说?我可不可以不要听啊?
「你妈妈她……」
我茫然看着他,想要捂耳朵,抬起了左手,却不自觉放到了同侧的胸口上。
妈的,怎么又痛起来了……
第十章
「你妈妈下午来我家时,手脚和头上都有些伤口,她说是不小心跌倒擦伤的,擦擦药水就行了。然后她就跟我们一起做蛋糕、布置客厅,看起来都没异状,没想到到了六点半左右,她和我妈坐在客厅边聊天边等你来,聊着聊着,忽然就昏倒了,呼吸、心跳都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