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婚姻?」暧昧的温馨消失殆尽,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单飞缓慢地说:「和一个本来与这团乱麻全无关系的女孩?」他素日光彩夺目的眸子此刻灰暗阴沉,已经并不单纯是愤怒或者不满。他痛恨!
「她不是全无关系!」谢天麟自卫式地反驳道:「她父亲是谢擎此刻唯一希望拉拢又无法控制的人,我们需要他的权势来庇佑,如果不想你,或者我们在下一秒死去的话!」
「她跟你的关系就是她值得你利用,这就是全部!」单飞冷冷地道:「这就是你的意思,是吗?」他的反应比他应该的更激烈,「当然,还有一个先决条件,因为她迷恋你、爱你,所以这是她应得的。」
谢天麟可以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做任何事,诱惑、性、爱,什么都可以,而且,认为是理所应当。是不是这样?
「那又怎么?!我不是圣诞老人慈善家,你早知道我是个黑社会了,还指望我能多高尚?」单飞鄙视的讥讽态度令谢天麟痛苦而激怒,「这是最便捷可行的方法!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更好主意能摆脱这该死的处境吗?!」
很好,他说对了!单飞恼火又苦涩地想,我是没有!「便捷?醒醒!」他哼了一声,反驳道:「你当华仲是白痴?他会将女儿迅速地嫁给你,就像你期望的那样?」
「迟钝、混乱、没计画,那是警队的显著特征,不是我的。」谢天麟找回了他熟悉的语气,因为单飞充满攻击性的质疑。
这就是员警跟黑社会的分别,不是吗?他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单飞想要的那个——一个热爱着安全屋,奉公守法而且诚实善良的好市民,难道单飞不知道吗?他已经尽了力,做了所有他能够做的,跟谢擎抗争,也跟自己。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令她迫不及待!」他骄傲地,同时又尖刻地说。
「毒傻华仲那个老家伙,」单飞用同样暴怒而又尖刻的语气不以为然地道:「他就会欢天喜地的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或者,是把她从火坑里拯救出来。」谢天麟冷漠地接口道。
单飞一愣,「别告诉我还有什么比跟你在一起更像火坑。」他恨得想抽自己的嘴巴,在他看到谢天麟面上仅余的微薄血色蓦然抽离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华安琪走进一场完全是欺骗的……」
「虽然不多,」谢天麟冷酷的声音截断了他,「或许因为被歹徒轮暴而受孕成为未婚妈妈,可能是。」
那样的冷酷而残忍,他能够若无其事地将一个爱着他的女人推下深渊。
单飞根本都无法想像谢天麟竟能构思出这样的法子!
这么……缺乏人性!
下意识地,他松开紧握着谢天麟的手,扬手狠狠地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你不能因为自己被强奸过,就对别人做出这样的事!」单飞嘶哑着说,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大石重击,难以呼吸。
这就是心理医生指出的,遭到暴力对待的孩子长大倾向于以暴易暴;幼时遭受过性虐待的男孩子,易于成为强奸犯的理论吗?谢天麟会不自觉地将自己所遭受到的痛苦折射到他人身上?「……你疯了。」
还是说,他的信念里只有自私,只有利用,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不知道去冒险爱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爱上他的人,犹如自己走上祭坛的祭品。
他们等待着被残忍杀戮,比死更残酷的是,他们无法甘愿却又不能自已。
单飞愿意相信,他只是在鄙视谢天麟,可怜华安琪,而不是他自己。他从未担心过自己,他根本不会害怕,因为他从未怀疑过谢天麟对他的感情……他应该如此。
他斥责他,甚至头一次这般狂怒地打他,只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谢天麟卑下的人品,而不是……因为无边的恐惧。
谢天麟没有感到一点疼痛。
疯了?
这个问题早已经很清楚了!
倘若不是疯了,谢天麟也根本解释不了自己现在为什么会陷入绝境!
每晚他都能够想出成打的自杀方法!
倘若不是疯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一条……明显的死路去走——员警,黑社会;直人,同性恋;光明,黑暗;快乐的回忆,污秽的噩梦。他以为他能够理解他,真正的去爱他,体谅他,还有……
绝路,绝路,绝路!
「我真是疯了,我居然以为你会……」他自言自语地道,只是口唇的开合,几乎没有真正发出声音,「你猜错了,其实我那不算强奸,」随即,他仰起头,声音如冰凌般冷硬,「那只能算和奸。」
视线里是一片黑和白的组合,没有彩色。
他看不到任何色彩。
完全熄灭了,曾经在谢天麟眼中跳跃过的火花,消失得无影无踪。单飞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灰暗的,燃烧过的灰烬。不是黑社会残酷的冰冷,也不是恋人激烈的炙热,他只是慢慢冷却,死寂。
「谢天麟?」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感觉压迫着单飞的心脏,就像被锋利的网锁兜紧,每一次呼吸都更深地割进血肉中。他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可能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要开口说话,但谢天麟没有留给他一秒钟的时间。
谢天麟迅速地拉开车门,走出去。
他甚至没有回到店里,只是随便拦下一辆计程车,在单飞能够阻拦之前离去。
他感觉就差了那么一步!
单飞能抓住的只有车尾的废气。
身体快过了思维,他转身回到车里。
「阿飞!」杨帆快得如同一阵风一样地卷了过来,他打开车门,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来,拿不准是不是应该让肩膀上带着枪伤的家伙开车,「会谈不太顺利?」
「不,非常顺利!」单飞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所以,挪动你的屁股上来!」
杨帆挑了挑眉,「我说过什么?」他从车里把身子抽出来,扭头对珠宝店门口跳脚的华安琪道:「不要参与到他们单独的谈话中……呐,你们几个的身分证。」他把手伸过去,等着几名愤怒的保镳奔过来,从他手里抢走自己的身分证,「看什么看?想袭警啊?」然后,他等着单飞从驾驶座挪开,跨进去。
「等等!」单飞忽然伸手夺过了钥匙,「你去送那只小白兔回家。」他瞥了一眼跟谢天麟的保镳一起奔向劳斯莱斯,茫然无知的华安琪,阴沉地道。
Fuck!他想撕裂了自己!
他他妈的在干什么?!
他想走,他像疯了似地飙车去追赶谢天麟,然后把他从那辆该死的计程车里拖出来!
他会把他带回家,去他妈的华安琪和谢擎,让他们都去死!
为此,他需要立刻就启动汽车!
但是,该死的但是!
难道他能够眼看着华安琪那个白痴,就这么跟着几个禽兽的亲信走远?看着她为自己的愚蠢掉入深渊而不施以援手吗?
这是个多好的时机,弱智都知道,接下来如果发生了什么,谢天麟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他不在现场,他被员警打击了,他怎么他妈的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幸发生在他女朋友身上?OK,他负责任,他娶她,这可以了吧?!
我真是伟大!
单飞恨不得用头去撞车门!
他他妈的不是一个大英雄,他根本不是!
他只是……他只是没办法弃之而去。
「什么?!」杨帆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别以为我是你,分不清什么时候执勤,什么时候泡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