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么你用不用……」跟单飞并肩走到了楼梯口,杨帆忽然侧过头看了看单飞被绷带吊在脖子上的胳膊,他做了个手势,「帮忙?」他的视线向下扫过去。
「噢,」单飞翻了翻眼睛,「拜托!我能搞定我自己的『东西』。」
「我想也是,」杨帆笑嘻嘻地挥手告别,「病房很暖和,即便是弄湿了衣襟也很快就干了。」
单飞用中指跟他告别。
「那么,」就在杨帆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时候,一个优美而慵懒的声音从上面的楼梯拐角响起来,「你确定不用帮忙了?」
「取决于服务的品质。」单飞抬起头,整个面上焕发出一种特别的光彩,而声音渐次低沉下来,「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或许你听说过,」谢天麟的笑容与步伐同样优雅,他慢慢地接近着凝视着自己的那个病号,最后,站在他的面前。「通常人们很难拒绝我。」他轻声在单飞的耳边说。
没有触碰,仅仅是贴近……无限靠近。
「我相信。」单飞的声音因为沙哑而破碎,他低声嘟囔着,「现在,你能找到洗手间吗?」
「很难。」谢天麟轻笑道:「我习惯洗手间在病房内的那一种。」
单飞哼了一声,显示出他的不满——无论是对谢天麟近期经常住院的事实,还是对于他得到的高级待遇。「很好的方法,在监视那些特别狡猾的嫌疑人时——如果你住进小榄,就会发现那里会给你提供同样的待遇。」
「我不会坐牢。」谢天麟不以为然地断言道:「永远不会。」
「我的看法跟你分歧很大,」单飞向印象中洗手间的方向走过去,「如果你不把你的鼻子从毒品交易中抽出来的话,总会有人把你送进去,在不久的将来。」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谢天麟的声音有些冷硬,「相信我。」
他的语气令单飞不舒服。与其说是恼火,不如说是恐惧。
跟两个月前不同,单飞首先感到的不是点燃怒火的炙热,而是令人颤抖的寒冷。他太担心了,非常非常!
「能不能不要再那么做!」他骤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瞪视着身后的黑社会,「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贩卖毒品!」他压低了声音咆哮道:「那些他妈的是重罪,没有什么见鬼的人或者事物能帮你逃脱法律的制裁,犯法,犯法的!你明白吗?」
「是你们在逼我杀人灭口!」谢天麟绷紧了面孔,反驳道:「我以为你听得懂我说什么!我告诉过你!」
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谨慎地回避和否认这个罪名,他承认——他没什么需要否认的,如果他能够告诉单飞他曾经……被人侵犯过,如果他能在单飞面前痛哭。
确实,单飞的记忆回来了,谢天麟是他妈的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的身子微微发抖。OK,现在他又开始恨谢天麟了,不是从前那种厌恶的恨,三分的无奈,三分愤怒,还有三分是痛惜!
「把你的爪子从毒品交易里面拿出来,」他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那样就不会再有人逼你!」无论如何,他不能够让谢天麟再碰毒品。
在他计画利、用、缉、毒、组、来、摆、平、谢、擎、之、后!
把谢天麟和谢擎关在同一间牢房里,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让他的爱人离开那个老浑蛋,而不是让他们用几十年的时间,在几百尺的范围里相互对视!
「我不能!」谢天麟拒绝道,愤怒而……痛苦,「你根本不明白!」
「别再强调『我不明白』!」单飞同样地愤怒,而且焦急。
推着药品路过的护士,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停在洗手间门口,相互瞪视的两个青年男人,这提醒了他们——他们选择了一个多么糟糕的地点来进行辩论。
「进来!」单飞粗鲁地拉着谢天麟的胳膊,闯进洗手间。这会儿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肩膀上的枪眼——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环视整个男用洗手间,然后一起用愤怒的目光逼走里面有限的两个人。
「对,你是个黑社会,烧杀抢掠么!我告诉你,我很明白!」确定洗手间内不再有任何闲杂人等,单飞转过身来面对着谢天麟,「我没要求过你不是!只是别再碰毒品!离它们,还有那个该死的恐龙远一点!」
他抓住了谢天麟怀疑、诧异的目光,「毒品是所有罪恶的事情中最邪恶,最令人无法容忍的!」他辩解说。
「你在打算什么。」谢天麟冷静地指出,同时也明白,单飞不会告诉自己——事实上他并不想知道!如果让他了解全部瓦解谢氏的计画,那么他应该怎么做?!他不能!
「而且,毒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之一。」他放弃对单飞计画的追问,反驳道。
「最好的东西?!哈!」单飞怒极反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开始这场争吵的,「容我同情一下,你实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谢天麟为单飞的嘲笑而伤心。他没想过自己会为这么水准低劣的讥笑而痛苦。这根本不应该。他有一万个例子可以反驳,他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饭食,他甚至有个最好——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家——的女朋友。
但他真的是……该死的……没有拥有过什么好东西,除了单飞这个混蛋之外——而他现在几乎有点动摇,自己是不是真正拥有他——他有着最悲惨的童年时代,最耻辱的少年时期,最压抑的青年岁月,他有最恐怖的家庭,最沉重的责任,最艰辛的爱情,以及,最……黑暗的未来。
他这一辈子没有过什么好东西。
「毒品是好东西。」谢天麟倔强地坚持道,抑制住自己泛滥的感情——该死的,现在不行!他不想让自己再一次表现得那么软弱。「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为它放弃一切,包括金钱、健康、事业以及感情。」
「见鬼的,」单飞挫败地拂乱头发,「那不是因为它好,你这白痴!那是因为它带来的痛苦折磨!因为如果你停止的话,你会痛不欲生,所以你才只能放弃你的一切去供养你的毒瘾!」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争论这个!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而且也完全与主题无关。他只是……谢天麟错得太离谱了!
「你在欺骗你自己。」相对于单飞的激动,谢天麟表现得相当镇静——至少表面如此。
「戒掉肉体上的毒瘾很容易。」他冷笑着,「难以剔除的是心瘾。就算你明知道吸毒会毁了你自己,而戒毒又是多么痛苦的折磨,但是当你想起吸毒那美妙的滋味时,你就觉得什么都可以放弃。因为它太美好了,它给你你所没有的,你做梦都想要的。」
「你他妈的根本就不知道……」单飞愣了一下,迅速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谢天麟打断他,「我吸毒。或者说曾经吸过。跟你们这些只凭臆断的员警不一样。
「……前年的十二月到去年五月。」就像下意识的反应一样,字句自行从口中流泻出来。
单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眼神里分不清是痛楚还是责备。
他应该没那么吃惊才对,早在第一次在医院里见到谢天麟时,单飞就听他的主治医生说过,谢天麟可能会有吸毒史。那么,现在五脏移位的感觉是什么?单飞痛得嘴里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