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好得很!」叶利断然否决道。
「好吧,那我能单独跟他聊聊吗?」杨帆气急败坏地道:「我姐在楼下等着帮我绊住你呢,你最好别让她等太久,她的脾气可不好!」
两声抽气声,叶利和单飞迷茫地眨眼。
「阿帆……」单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尤其在叶利的脸色看起来散发着青黑色的光芒的时候,于是,他决定心照不宣。
「我想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杨帆耸了耸肩,放弃了,「我看得出来,你处境很危险。我不知道……谁应该信任……大家看起来都很诡异。」迟疑了一下,但是最终他还是迎着叶利悲愤的目光坦诚道:「很抱歉。」
「当然!」叶利不忿地叫道,对自己遭受到的待遇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忘记了自己曾经编过一个结结巴巴的谎话,来骗自己正在指责的对象——出于同一原因。
「我想不出……」噢,他想起来了,「……你有什么可以不抱歉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一个音阶,他用惯性说完整句。
单飞踌躇了一下——这是他命运走向的分水岭。他可以选择信任或者不信任,但是无法选择是否毁掉人生。
好吧,如果他连朋友都不能够信任,那么,他的人生将比被革职、被讥笑、被逐出家门而且前途尽失更黑暗。
「建议我们都坐下,找个舒服的姿势,」耸了耸肩——Shit,痛——单飞道:「这不是一个传说,也不会从『很久以前』开始,但是它很长。」
他选择一种叙述方法,希望,他的朋友们,哪怕是不能够接受他,但请接受谢天麟。
「求求你,」叶利做了个无法忍耐的表情,「别让我再听一遍……我想我可以帮你们……绊住……小光。」
单飞笑嘻嘻地对杨帆道:「我敢打赌,这个任务他们两个将完成得相当出色。」
☆☆☆
在地下室的铁门打开之前,整个空间是绝对的黑暗。
黑暗,伴随着潮湿的寒气包围着他,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生锈了的铁皮木偶一样,四肢都僵硬而麻木。
谢天麟移动了一下肩膀,手腕上的不锈钢圈与链子撞击,发出的脆响便打破了凝脂般的寂静,而麻木的指尖针刺般地微微疼痛。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寒冷的黑暗就像是能够绵延到生命的尽头一样,在他每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扑过来——每一次都是如此,他并不感激这一次没有人来「治疗」他——没有一丝光线,十足的静谧,不会有人说话,更不会有人来应答他。
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身体,他就像一个活着的死人,被抛弃在与世隔绝的时空中,每一秒都是上一秒的重复,直到他不能够再思想,再抗争……再呼吸。
谢天麟知道,除了靠在石壁上,自己并没做什么,但是却如此疲惫,甚至无力狂怒。
谢擎能消磨掉他的一切。
没用链子勒死自己原因是,他在等待。
他用全部的希望、勇气和力量,来等待。
☆☆☆
「谢谢。」狄义德躬身道,低顺着眉眼。
或许看起来有点可笑——如果有人看到谢天麟身边最张扬的打手,会如此谦卑地面对一个只会打扫房间的老头子。
这很可笑。
他可能是条张牙舞爪、心狠手辣、狰狞冷酷的豺狼。
他也可以是只卑躬屈膝、两面三刀、下流无耻的哈巴狗。
这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盖世豪侠,不受万民敬仰,他卑微而渺小,甚至不是个好人。
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需要他跪下来去舔阿二的鞋子,他也会欣然去做。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欠缺的只是力量。
看了看虚掩着的地下室门,狄义德伸出手,「手铐的钥匙?」因为身材高过阿二,他不得不一直微微地弓着腰——如果有居高临下又能够显得卑微顺从的表情,那么他很乐意去学习。
年长的下人从贴身的怀中取出还带着体温的金属片,他把它放进阿德的掌心,「我去放水给少爷洗澡,还有,你问问少爷早餐在哪里吃,是在饭厅还是送进房里,我让人准备好……等下老爷可能会在饭厅。」
「谢谢。」狄义德感激地点点头,目送阿二迟缓地离开后,他才推开门走进地下室。
☆☆☆
潮湿而森寒,还带着几分憋闷的味道。
「少爷?少爷。」一边轻轻地叫道,他一边摸索着去寻找手铐的锁孔。地下室里没有灯,他有的仅是敞开的门口射进来的薄弱的光线。
可惜他不是一只猫。
「华安琪打电话来了,是吗?」谢天麟的声音低沉而喑哑,但却十足清醒。
「听说昨晚就打过一次。」那指尖,就像金属的镣铐一样冰冷,阿德的眉头慢慢地蹙起来,「关节疼了吗?虎骨药膏还有吧?」
「还好。」谢天麟思忖着,「那么,准备了什么玩意儿?」在站起身之前,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但还不够,他控制不了它们。「该死!」用只够自己听到的音量,他咒骂着。
狄义德伸出手,在谢天麟摇晃着跌回地上的时候,轻轻地拦在他的腰上,「那手腕呢?好像流血了。」在接收到谢天麟反感地推拒摆脱之前,他收回了他的胳膊。
「准备了什么?」终于稳住了自己,谢天麟挺直了脊背,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追问道。
「是个汉白玉的镂空球,中心是颗蓝钻。时间很仓卒,来不及找更好的,不过样子很别致,华小姐应该会喜欢——资料说她对玉器还有别致的东西感兴趣。」这黏腻的水汽令人厌恶,整个空间都这么令人憎恶。狄义德快步跟随着谢天麟走出去,狠狠地把门关在背后。
「嗯……」谢天麟想了想,「可以。你帮我留意一下,我需要一对戒指。」他的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还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狄义德的语气显然是反感的,「如果不算……那个员警住院的事。」
谢天麟蓦地停住身形,他的呼吸都充满了临界的火药气味,狄义德注视着那张缺乏颜色的脸——除了苍白就是苍白,但却……那么漂亮,令人……神魂颠倒而又痛彻心扉。
「他还活着,」他说:「而且也没什么要紧。不过,少爷,」他紧锁着眉,「别再那么做。」
他注意到谢天麟警告的眼神,但那并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他给不了你任何想要的东西,你很清楚。」
「注意你自己!」谢天麟厉声道,声音里隐藏着残酷的危险,「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尖锐的感觉让他的理智超越负荷,狄义德甚至不能明确地描绘出那是什么,他只是……疼痛,非常非常清晰地痛。
「现在混乱地失去理智的是你!无论你多么迫切地想离开谢氏、脱离谢擎的掌控,那也不是你盲目地,扑向一个根本不可能为你做任何牺牲、废物的员警的合理解释!
「他肯吗?他能为你做什么?即便他想,他又凭什么跟谢擎来抗争?如果他能够,那么你就不必被锁在地牢里!昨晚不用,今晚以及今后……」他猛然住口。
该死!太多了,他疏忽了。
不是没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令人颤栗的冷酷,谢天麟望着狄义德,「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他淡淡地道,然后转身爬上向通往出口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