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样,您就怀恨在心?」
「没错!我们几个人就私下筹画,要给凌万风一点苦头尝尝,后来就再另起一个工程,全部按照他当初的要求,全用最顶级、昂贵的材料,然后再次邀请他合资入股。」
「我父亲果然上当了?而你们几人为了报复我父亲上回突然中途撤资,于是你们也联合撤资?」
「你都猜对了!当初我们真的只是想教训他,没想到他的个性这么刚强,竟然会自杀,我们心里其实也很内疚,但是为了怕丢掉好不容易建立的声望,我们不敢让人知道,甚至连自己的家人也一直瞒着。」
正因如此,女儿才会完全不知情,就连自己的妻子,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
「害死你父亲,伤害了你的家人,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些事,蔓霓一点也不知情,她是无辜的。我只有这个女儿,我知道她很爱你,所以请你不要恨她,好好待她、照顾她,拜托你……」
向来自视甚高的唐智徕,第一次向一名年纪仅有他一半的后生晚辈低头。
他早就被良心折磨得快崩溃了,再加上在鬼门关前走一回,他对名利早已看开了。
现在他终于能对凌子厉亲口说出「抱歉」二字,这对他而言,就像解下肩上的重担,终于获得解脱了。
现在,他只祈求自己的罪孽别波及到女儿身上,再怎么气她,她都是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
看着痛哭的老人,凌子厉眼眶也湿了,没想到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唐智徕,竟变成这副老病孱弱的模样,眼歪了,嘴也斜了,还不断地流泪向他道歉。霎时,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位老者没那么可恨。
以往他曾恨透了他,但如今,他觉得唐智徕很可怜,良心的谴责就是他最严厉的惩罚。长达六年多的怨恨,烟消云散了,他不再怪他,相信父亲地下有灵,也会原谅他的。
于是他走到唐智徕身旁,蹲了下来,哑声喊道:「爸,我不再怪你,你别伤心了。」
「你、你叫我什么?爸?」唐智徕根本不敢奢望,有生之年他能听到这个年轻人喊他一声爸爸,然而……
「爸爸,无论如何,你永远是蔓霓的父亲,我孩子的外公。」
「子厉,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凌家。」
「爸,都过去了。」
唐蔓霓听到父亲哀求凌子厉好好照顾她时,眼泪就克制不住,扑簌簌地坠落。
而凌子厉的宽宏大量更令她羞愧不已,哭得更加伤心,纤瘦的肩膀一上一下地剧烈抖动着,还必须紧咬着唇,才能制止自己痛哭出声。
原来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她竟然是他仇人的女儿。
远处有人走来,她慌忙抹去满脸的泪水,假装自己不曾听见这席话,转身走回护理站,将保温提壶委托她们转交,然后便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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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剩余的时间,她都坐在家中发呆,心中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
父亲是谋害子厉父亲的凶手这件事,彻底击垮了她。原以为那是子厉不实的指控,那是他的误会,没想到,那竟然是事实。
他怎能原谅她父亲?他又是如何说服自己原谅他们?
想到这阵子他对她的呵护与细心照料,她又是感动,又是羞愧。
她的父亲害死他的父亲,他竟能宽怀地放下仇恨,原谅了她与她的父亲,而自己又是如何对待以德报怨的他?
想到自己曾因愤怒打过他耳光,她不禁感到心痛与汗颜。
她实在不值得他如此对待。然而,他若收回对她的关怀与疼爱,她会无法承受的。
因为,她是如此深爱着他。
曾经,她利用被蒙蔽的谎言,说服自己不去爱他,然而当事实的真相被揭发之后,她还能用什么理由,阻止自己去爱他?
她爱他,从来不是疑问,现在她害怕的是,他是否爱她?面对她这个杀父仇人的女儿,他真的曾经真心爱过她吗?
思及此,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她爱他,她不要他离开她,但是知道实情之后,她该怎么去面对他?
她到底该用何种面目见他?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连有个人走进屋里,来到她身旁都浑然不觉。
「在想什么?」
当一双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时,她才猛然惊醒。
「啊?子、子厉。」她倏然跳起,差点绊倒,幸亏凌子厉即时扶住她。
「小心点,你有身孕呢!」他被她吓出一身冷汗。
「子厉……」唐蔓霓回避着他的眼眸,视线不敢与他直接相触。「你还没吃晚餐吧?我去替你弄点东西吃。」
「别忙了,叫外卖送来就行了。」
「不,我想亲自煮给你吃。」这是赎罪,唯有如此,她才会觉得好过一些。
「那好吧!你现在也不是很舒服,随便弄点简单的食物就行了。」他心疼她还挺着大肚子。
「我知道了。」
唐蔓霓走进厨房,利用剩余的鸡汤,加点蔬菜,下了一锅面,口味虽然简单,伹凌子厉却吃得津津有味。
用过晚餐,唐蔓霓切了当季的新鲜水果让他品尝,要他休息一会儿,自己急忙进浴室替他放洗澡水,还替他准备好换洗衣物,并且主动表示要替他刷背。
这是只有新婚时期才享受过的待遇,打从他将杨瑞伶带回家之后,她就不曾再为他做过这些事了,凌子厉实在受宠若惊。
洗过澡,她立刻取出吹风机,温柔地替他吹干头发,她稍微紧贴着他的背,淡雅的香气随着手臂摆动的动作,不断飘送别他鼻腔。
几个月的禁欲,再加上对她的渴望,使得他克制不住本能起了反应,她察觉他的异常,顿时尴尬不已。
「好了。」他推开她的手,决定再次逃进浴室里冲冷水澡。
但,他万万没想到,唐蔓霓竟放下吹风机,走到他身边。
「蔓霓,你——」凌子厉下意识护住差点落下的浴巾,错愕地看着她。
「你不想要吗?」唐蔓霓咬着略微苍白的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
杨瑞伶走后,他就懒得再看任何女人一眼,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全是那个怨恨自己的妻子。
这种苦,他能向谁诉?而今,她却前所未有地采取主动。
只是,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既然要我,那就让我服侍你,虽然我可能比不上杨瑞伶,但我会努力让你满意。」
「提她做什么?你不需要和她比较。」
她是他最钟爱的妻子,而杨瑞伶则是上流社会公认的交际花,只是他报复唐家的一个手段,如今仇恨淡去了,杨瑞伶对他自然不再有任何意义。
唐蔓霓不再说话,只是柔媚地仰起头,将柔嫩的唇贴上他的脸庞,细碎地轻吻着,直到搜索到他的唇。
「蔓霓……」凌子厉气息开始紊乱,但还在犹豫。
他太渴望她了,而她怀有身孕,怕禁不起他的热烈需索。
该死!医生到底有没有说过,几时才可以恢复正常的夫妻生活?
他不敢动弹,任由她秀气且笨拙地在他脸上印下凌乱的吻,直到她大胆地将手探入浴巾底下,他才像破烫着般,弹跳似的一跃而起。
「蔓霓!」他按住她的手,胸膛剧烈起伏,神情严厉地看着惶恐不知所措的小妻子。
世界再次在唐蔓霓眼前粉碎,他所有的表现,都指向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对她完全没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