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你今晚在这儿坐夜,要添茶递水也有人好使唤。你侍候少爷惯了,知道少爷的脾气,二少奶奶有不会的地方,你在旁边多帮着点。”
“是。”春蕊低头答应。
“始影,走吧。”黄夫人教始影搀扶着,带着侍女们离去。
送黄夫人回房后,始影才回到自己房里。
珍棋还没回来,她轻轻带上门,换下衣衫,懒洋洋地上床躺下。
一闭眼,脑子就泛起管朗遭杖打的那一幕,鲜血四溅,触目惊心,几乎将她的心地拧碎。
她担忧他的伤势,担心柔雁不懂得怎么看顾他。她多么想待在他的身旁,寸步不离开他。
但是这都是痴心妄想,两人在这座深幽的宅府里,即使近在咫尺,都不能有太多的眼神交流,连说句话都要避嫌,这种深重的痛楚该如何疗治?
房门被轻轻开启了,珍棋走了进来,她正想翻身假寐,却已经来不及了。
“始影,这么早就睡啦?”他坐到床边,轻轻抚她的发。
“今天有点累了。”她下意识地想躲避丈夫的触碰。
“是不是被管朗杖打的事吓到了?”他猜道。
“是啊。”谈到管朗,她的精神略微一振。“我和柔雁连手心都没有被爹娘打过,家里的仆婢们就算犯了错也不会这样挨打。”
珍棋笑笑。
“我也没有被爹这样打过,不过管朗从小就不肯听爹的话,所以老挨打。”
“爹下手也太狠了,竟把他打成那样,看他伤势那么重,一定疼死了。”始影蓦然问住了口,惊觉自己流露了太多感情。
虽然叔嫂间互相关心很正常,但始影对管朗的关怀就是教珍棋难以忍受,他压抑着护火,不动声色。
“这是爹打管朗打得最狠的一次,不过管朗这回也是做得太过分了些,把新婚妻子丢下管也不管,难怪爹会气成这样,要是我可舍不得。”他伸手去拉始影,始影抬起手拨了拨头发,巧妙地避开了他。
珍棋落了空,手用力紧握成拳。
“始影,我有件事跟你说。”他正色地说,盯住她的眼睛。
“什么事?”
“过几天,我要到京城一趟。”
“京城?”她微讶,认真地看着他。
“是。”他仔细观察着她的眼睛。“爹以前的旧部属丁颢,现任刑部主事,为了报答爹从前对他的提拔,主动向爹提起让我进刑部,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让我去刑部磨练磨练也好,所以我过几天就要动身了。”
始影微怔,不知怎么的,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我到京城安顿好,便把你接到京城去,好吗?”珍棋俯身搂住她。
“把我接到京城?”她不安地在他怀中挣动。
“对,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他狠狠地用劲紧抱住她。正确地说,是要让她离开管朗愈远愈好。
始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可是……我……”
“没有可是,你是我的妻子,我走到哪儿,你就要跟到哪儿。”他低头想吻她的唇。
“不、不……”始影慌张地从他怀中挣开。
“始影?”他皱起眉头,脸色沉了不来。
“我癸水刚来,身子不干净。”她心慌地找了个借口。
珍棋深深地看着她。
“上一回你闹胃疼,这一回又是这样。”他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他不愿去深思,也不想去拆穿。
“对不起。”始影勉强地僵笑了一下。
珍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等我把你接到京城以后,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始影愣住。
她深深吸一口气,眼底缓缓浮起一层哀伤。她微微侧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珍棋早已经洞悉她的内心,她总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模样,虽然他们天天共枕眠,但是她总一个人远远地睡着,从不靠近他。
性格文儒的他,也有想要征服的女人,他不容许自己的妻子心中总想着另一个男人,她要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
他坚信,夫妻在一起久了,她总有一天会爱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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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棋动身前往京城之后,始影虽不必烦恼与他面对面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的窘境,也不必担心夜里他的求欢,但是却有块大石头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将会被接往京城,何时将要离开这里。
她开始拾起画笔作画,只有在专注作画时,她才不会去想起宅院另一侧那个让她魂牵梦系的人。
虽然管朗在府里养伤,但她时常会听见柔雁哭哭啼啼的吵闹声,怕柔雁胡思乱想,她从来不敢去过问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只偶尔会让喜缨去探问一下管朗的伤势,她自己则从不主动去探视。
珍棋离开以后,她更加沉默寡言,生活很像回到了未嫁前那样舒心自在,幸好她的性子好静,也耐得住寂寞。
有时候,她会自己一个人坐在花园里静静发呆,而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躲在房间里写字画画,遗世而独立。
日复一日,日子过得艰辛难熬,但她知道她必须让自己习惯这样的日子,因为这样的日子,她还有很长的一生要过。
只有学着不去想念,试着去遗忘,她才能扮演好此生唯一的角色——黄珍棋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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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大宅内外都熄了灯,大地一片漆黑。
管朗悄无声息地走在幽暗的长廊。
乌云缓缓散去,明月露出了皎洁的柔光。
他来到了珍棋的院落,悄悄推开纱窗,翻身进屋,一进屋,他就闻到了浓浓的墨香。
昏暗的房间有束淡白的月光照进来,他看见始影在床上静静熟睡着,柔软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上,身上穿着月白色的缎袍,莹滑的肌肤在凌乱的睡袍间若隐若现,一双修长光裸的腿从睡袍底下露出来,无比诱人。
他来到床边坐下,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睡容。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但没有人像她这样美得如凝脂玉般温润无瑕,却又处处散着诱惑。她只是这样静静地睡着,就已让他乱了心志。
她在作着什么样的梦呢?
梦里,是管朗邪气挑诱的、如火一般的眼神。
我不认你做我的嫂嫂,你也可以不认我是你的小叔,我们做了什么,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火恶狠狠地将她吞噬,她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销融……
始影骤然找回了意识,从漫天焰火中醒过来。
一个朦胧却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她床前,月光淡淡,迷离得分不清是梦是幻。
“是你吗……”她低喃,缓缓伸出手去。
“是我。”他真真实实地握住她的手。
始影真切地感觉到手掌的温度,她蓦然回神,惊慌地从床上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她吓呆了。
“嘘——”管朗伸出大手轻轻捂住她的嘴。“轻声些,除非你想让我们两个被捉奸在床。”
“你、你别胡说!”他暧昧的神色让她的双颊飞起了一抹红。
“我受伤这么多天,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他的手舍不得离开她的嘴唇,手指柔柔地在她颊畔抚摸着。
“我虽然人没去,但是都有派喜缨去探问你的伤,春蕊没跟你说吗?”她轻轻推开他的手,羞怯地整理身上泄漏春光的凌乱睡袍。
“我要看到你的人才会好得快些。”他低哑地轻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