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知道小溪听到这样的话有多么地感动,原来她并没有被上帝所抛弃。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会喜欢她的,她不贪婪,拥有这小小的一点,她已经足够。
小溪咀嚼著这感动,拥著可可睡去。
小溪和可可头并著头,手握著手,可可的小脑袋埋在小溪的胸前,小溪的另一只手臂圈护著可可,两个人睡脸上都流淌著幸福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小虫子叮了可可一下,她无意识地挥著小胖手,然后挠挠脸颊,吸了下酒窝,摸索著抓到了小溪的手,才又沉沉睡去。
休泊走进屋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他不做声地坐到了床对面的躺椅上,抓起坐到了屁股下的书,拿到眼前,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休泊的视线落到了小溪白净安详的睡脸上。
拉回视线,映入眼帘的一行字是:“所有的历史都变成了一个瞬间,所有的瞬间里都埋藏著一部历史。”
休泊闭上眼睛,仰躺下来。
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百年间的兴衰荣辱,最后终结了,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代是个长了尾巴的怪胎,是乱伦的产物,最后的命运是被蚂蚁蛀空了骨肉,化做一张肿胀干枯的皮。
这是一个预警吗?
休泊在心里笑了,战家正逢巨变的前夕,每个人都在皮囊下各自动著心思,弱小的只能被牺牲掉,强大的则因吸收了弱小者的养分更加茁壮。
战家已经走入一个怪圈,几百年的基业岌岌可危。如果不变,没有一个人可以从这毁灭的阵痛中存活。是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决心把这游戏做大,甚至开始对它认了真?
睁开眼睛,看著那睡梦熟睡的人儿,眸子里有最柔和的光。
既然已经认定,该来的总会来,他有何惧呢?可她,能懂得他么?能跟随他么?
“是谁?”眼神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凌厉,战休泊站起身,昂藏的体魄蓄满力量。
“少爷,是阿桑。阿爵少爷来了。”阿桑没敢进来,听出了他口气中的不满。毕竟跟过他,她还是能明白几分的。
“让他进来”
想那小子是来接他的宝贝妹妹的,休泊渐渐放松身体。
“泊叔”战爵嘴巴里叫著,但眼睛却溜到了床上。
“嗯。”
“我可以把可可带走了吗?”
休泊又坐回躺椅上,点了点头。
战爵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被,轻轻掰开可可的小手,先把丢置在一边的洋娃娃放到可可的胸前,然后双手横抱起可可。
虽然动作轻柔,但仍把可可弄醒了。她嘟嘟囔囔地举起小手娇憨地揉著眼睛,张开眼睛看见是战爵,先乖巧地叫了声“阿爵哥哥“,正欲再睡的时候,却好象又想起什么似的,再次睁开眼睛。
“哼,可可不要和阿爵说话。”
腮帮子鼓得老大,小身子开始拼命地挣扎,“放开我,我要和小溪姐姐在一起,放开我,臭阿爵。”
阿爵为难地看向休泊,休泊摇了摇头。明白泊叔不会怪罪可可的吵闹,阿爵就开始好脾气地劝可可:
“可可,哥哥今天上学很忙呀,虽然没有陪可可,可是有做可可最喜欢 吃的‘鸡腿’哦!”
“不要,不要,就不要!”可可蹬著小腿,决心坚持到底。
她是很生气很生气滴,臭阿爵不理她,她找到了小溪姐姐,她很喜欢小溪姐姐,她要和小溪姐姐在一起啦!
这厢两个小家伙的拉锯战终于把小溪吵醒了,还没清醒就已经感觉到那股深沉强烈的存在。小溪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仍是一身黑,慵懒地躺在那,仿佛这个屋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叔叔白天可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呀。
“啊!”可可尖叫著,“小溪姐姐救可可啦,我要和小溪姐姐在一起,不要阿爵,我讨厌臭阿爵啦!”
小溪终于见识到了可可的“执著”,瞪圆了眼睛,有几秒的怔愣,叔叔不管吗?
眼睛想要看他,却又不敢看,眼珠屡次滑过眼角,又没胆地赶快溜回来,终于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却被休泊抓个正著。
那黑黑深深的眸,写著深邃。
小溪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解除自己的尴尬。
“阿,阿爵,让,让可,可留下来吧!”
阿爵扫过来的眸有几分压抑后的冰冷,若不是泊叔在,他早把可可抱走了。该死,可可为什么会那样喜欢她?胸口的酸气快把战爵呛晕了。
小溪接触到战爵的眼光,不敢再说话。自己也开始唾弃自己,连阿爵都会怕。
正在这时,阿桑又来了。
“少爷,江叔说有要事相商!”
休泊点点头,站起身,眼睛看著小溪,却对战爵说:
“阿爵,可可既然不愿意走,你就陪著她先留下来吧。”
可可欣喜地尖叫一声,又连跌带趴地撞进小溪敞开的怀抱。
战爵只能无奈地松开手,又怕小丫头太莽撞,护著她爬上床,这才抬头向休泊点了点头;
“好的,泊叔。”
休泊走了出去,阿桑也紧跟其后。
“少爷,四小姐那边的货……”江叔欲言又止。
休泊挑唇邪笑,“哼,早料到的结果。去了泰国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在货出了问题,纵使不是她做的鬼,她也难逃责罚。战家向来不姑息养奸。老江,传‘追血令’,别留活口。把战四的人都牵出来,若有余孽,我亲自拿你。”
看著战休泊冷漠的脸,江叔什么话都不敢再说,只能领命离去。
休泊从怀中捏出纯金烟盒,拿出一根烟,在烟盒上敲了敲。
“噌”,火机中跳出燃烧的烟火,休泊点了烟,深吸一口,胸肺中叫嚣的“隐君子”争先恐后地吸食著尼古丁,带来一小股隐约的欢畅,吐出的余烟混著他的气息从鼻腔里窜出,休泊深深叹息。
毁了战四,他在战家就更是一日千里了,小辈中最优秀的阿爵也臣服于他,至于战氏大管家老江,他没有能力反抗他吧!
老江祖上都依附战家而生,江家有祖训,生死效忠于战氏族长,换句话说,谁是战家的王,他就认谁。老江平生未有子息,他没道理会反抗他。至于战夫人,只要她继续过她养尊处优的日子,他就不会动她,还有那些所谓的姐姐们,没有战四兴风作浪的本事,随她们去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至于再下面的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处决了战四,谁还有这个能力与他作对?或者应该更正为,谁还敢与他作对?
休泊眯起眼,弹开了烟蒂。再抽出一根,正摸索著火机的时候,只听见“噌”的一声,火光已经在眼前闪耀,休泊迅速睁开眼,是阿桑。
什么时候他的警戒心变得这么低了?
“少爷先别怪罪我,阿桑是来通知少爷,外面有个姓闵的警官来找小溪小姐。”
阿桑习惯性地垂下眼睛,埋下了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晶亮。
休泊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点起烟。
“阿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先来问少爷才对。少爷,阿桑没有做错吧?”
“阿桑,太聪明可不够好。”
阿桑不敢再说话。
休泊挥挥手,“把那个人带过来,送些苦丁茶上来。”
阿桑的眼睛亮了一下,轻快地出去了。
休泊若有所思地盯著阿桑的背影好一会,她认为他还会再要她吗?
他有了小溪。
小溪,他的小溪。
这辈子他们是注定纠缠不清了。
“战先生”
战休泊转过身来,窗外如火如荼的木棉正尽情怒放,掩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屋里有些阴暗。闵岩只能勉强看见一个高颀的男子,靠窗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