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两人的面貌互调之外,关于两人的住所、习惯,一切的一切她好像都混乱了。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恶作剧的在向月宁的脑袋中动了手脚,在四周一切人事物不变的情况下,把元喆和尹德两人的身份完全调包了。
因此在她现在的认知里,“元喆”是医生,“尹德”在鸿宇工作,所以她在医院看到”元喆”是很正常的。
为了避免尴尬,尹德总是努力的拒绝和她单独见面,因为现在在她眼里,他不是尹德,而是她的情人元喆。
有时两人走在一起,向月宁会很亲密的直接挨近他,甚至主动十指交扣的牵他的手。
如果在以往,他应该会很开心,可现在……说实在的,他十分尴尬,感觉上就像是背着人家的正牌男友在偷情一样!
被醉鬼搭讪,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现在每次看到向月宁远远的朝他走来,他的神经就开始紧绷,生怕她会逾矩的做出什么事。譬如有一次在他开车送她回去的途中,她出其不意的在他脸上香了一下,害他方向盘一偏,差点就爬上安全岛休息。
又有一次在她家客厅,她忽然闭上了眼睛,脸在他面前不断的放大、再放大。
他怎不了解那动作代表什么意思,为了化解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说:“月宁,原来你的脸还真不小!”
当时她杏目圆瞪,气得几天不和他说话。
他是个男人,面对喜欢的女子三不五时的“挑逗”,忍得简直快疯了,他现在是靠着傲气在撑起理智,不愿喜欢的女子依偎在他怀里,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他不知道这样的傲气何时会被磨得精光,现在的他只能乞求向月宁快快恢复正常。
比起他的挣扎,元喆的日子想必更难熬。
向月宁的情人是他,可他却因为被认定为“尹德”,而她为了让“元喆”有安全感,总是把他推得远远的。
看着情人和情敌出双入对,元喆的苦他能理解,不过,同样的,这种荒腔走板的爱情他还能忍多久?
两个男人的际遇太奇怪,如今相对而坐,没有什么情敌的火药味,倒是无奈多周一切。
“月宁……好吗?”元喆压低眼睑,问这句话时的表情苦涩得像是啃了下成熟的香蕉。
他知道自己喜欢向月宁,却无法知道深浅,无法知道浓淡,而今,上天像是直接给了他机会去体会。
为了怕她排斥他,他总是强迫自己离她远远的。
为了能见她,他常在她下班的时间开车到医院的停车场,坐在车里看着她开车离去……
原以为只要见到了她他就不寂寞,原以为只要能见她一面,他就更有勇气面对往后的考验!只是……这样相近却又遥远的一眼,更使他有一种莫名的心疼,无助的绝望。
见着她之后,他更加寂寞了,那种寂寞像是把自己隔绝在一切之外,黑暗的孤独感觉令他几欲发狂!
有几次,他就这样看着向月宁的车子开过自己面前。
有几次,是尹德开车送她回去。
有几次,他看到向月宁亲密的去牵尹德的手。
在这样的“有几次”之后,他决定沉默了,并非是无话可说,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有这么多话想对一个人说,可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只怕说了也是白费唇舌,因为他想说话的那个人早忘了一切,不!该说只有忘了属于彼此间的一切!
她忘了自己曾救过他。
她忘了自己曾经像是母鸟保护雏鸟一样的将他保护在羽翼下。
她忘了自己曾经为了他把最爱的冰淇淋戒了。
她忘了他曾经送过她陶瓷娃娃。
所有的一切,有关于彼此的一切,她全都忘了!
甚至有一天他和尹德到她住所,她正在整理房子,把多余的、没用到的东西全都打包要回收或扔掉,在一大袋的垃圾中,他送她的陶瓷娃娃赫然在里头!
初见到它被扔掉时,他怔了好几秒,胸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无法呼吸,他将娃娃从垃圾中捡了出来……
“……”
向月宁在忙碌中偶尔拾起了头。“阿德,那娃娃你喜欢的话就带走吧!”
元喆努力的挤出笑容,只是那抹笑僵得像失败的艺品。“这么新的东西,为什么要扔掉?”
“这个啊?”她苦恼的皱了下眉,“我今天打扫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知道谁送的!我想,连是谁送的我都忘了的话,只怕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吧?”
“……”元喆握着陶瓷娃娃又是一阵沉默。
向月宁又拿出了一袋东西。“阿德,我这里还有一些些东西,全给你。”
里面有一卷长达数尺的墨色古街景图、他到现代来所断的长发、到美国时,他第一次用股票赚来的钱请她吃饭的发票……几乎都是她向他要来,或是他送她的东西!
默默离开,坐上车,看着那些东西,她在要那些东西时的神情,相她收到礼物时雀跃的表情一一浮现……
元喆,二十一世纪也许没你的故乡好,可你还有我这么好的朋友陪你耶!你的家乡找不到我这样的“麻吉”啦!你……你不要回去啦!
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喔,请叫我女神医!喂喂!脸别那么臭,奇怪了,我记得我开的药里面没有软便药啊!
元喆,你的“故乡”我先帮你收起来,等到你哪天会在半夜爬起来画我的画像时,我就把它还你……
这尊人偶根本不像我,你不会因为满脑子都是我,因此看的人偶也每个都像我了吧……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满足彼此回忆的东西,想起她方才说的话——
连是谁送的我都忘了的话,只怕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吧?
一想到这段话,元喆忽地狂笑,他笑得凄怆、笑得悲哀、笑得无奈,一直到他摸到娃娃上的湿意,才惊觉自己落泪了!
痛彻心扉究竟是什么感受?他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体会!
他发现自己又会在半夜起来画图。以往刚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因为思念故乡,他画着故乡的街景、宰相府的亭台楼阁以解相思,而今,他画的却是向月宁的一颦一笑以解“思念”!
他的家乡是在一个即使搭了一年半载的飞机也到不了的地方,而他和向月宁相距如此近,有时甚至仅相隔咫尺,可那种遥远的感觉却是较之故乡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元喆的问题,尹德淡淡的开口,“很好。”
最不好的人应该是元喆自己吧!原本问这句话的人是他,而今却成了他,这种转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每次和他见面,总觉得他又瘦了些。
“她的情况……还是没有比较好吗?”
尹德摇了摇头。“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起码用科学仪器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月宁在把我们两人弄混之前,似乎有什么预感。”元喆说:“在她出事的那一天,我们坐在冰上曲棍球场的观众台上,她问我说,如果有一天,她变得不认得我,把另一个她并不爱的人当成我……”
他知道元喆只是在转述月宁的话,由此可听得出来,月宁并不爱他。“说到这个,我也想起一件事。上回在PUB外,我们分手要各自回家的时候,她好像也在一瞬间把我当成了你,唤我元喆。而后又对着我看了许久,这才改口,而且发生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