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花,是多么的香,秋天的月,是多么的圆,少年的我,是多么的快乐……”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万宝珠,口里哼唱着一首七零年代由黎锦光作词作曲的老歌“少年的我”,一踏进家门,就惊愕地看到一抹白色身影在客厅里飘,还伴随一缕幽幽的,像留声机拉长了音又快坏掉的歌声。
“阿弥陀佛!菩萨佛祖玄天上帝清水祖师关圣帝君啊……”万宝珠吓得香奈儿提袋也掉了,双手合十拼命祷念,浑身发抖。“信女万氏宝珠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也没有害过人……啊,那几件貂皮大衣、银狐大衣也不算啦,真的,信女买的时候它们已经挂了……”
“姑婆,你在碎碎念什么呀?”穿着雪白亚麻长上衣,雪白织花吉普赛裙子的万小草,手上抱着一盒香蕉牛奶,脚步轻盈地舞到她的面前。“要喝香蕉牛奶吗?”
“喝!”万宝珠惊吓地眨动着眼睫,戴满珠宝的手指紧紧捂住胸口。“差点被你给吓死……干嘛好好的路不走,用飘的?”
万小草一怔,迷惑地低头看自己脚上的直排轮。“我是用滑的,不是飘的,你误会了。”
“好端端的在家里溜直排轮做什么?演倩女幽魂哪?”万宝珠没好气的说,扇了扇脸道:“呼,热死了,给我一杯,加两块冰块。”
“遵命。”她轻快地溜着直排轮,稳稳地溜进餐室里加冰块,又溜了出来。“姑婆,你今天不是要去挑婚纱吗?古爷爷呢?”
“甭提了。”万宝珠想起来就生气,使小性子地嚷道:“老娘不嫁了,什么玩意儿。”
哎呀,大事不妙。
她急忙问:“姑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哼!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万宝珠气呼呼地道,“完全不配合我试穿那件龙袍,这样我怎么扮杨贵妃呢?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原来统统都是假的。”
万小草沉默了半晌,随即捧着香蕉牛奶边喝边向后转,就要开溜。
“喂!喂!”万宝珠气急败坏的叫道;“你那是什么反应啊?难道你不替姑婆抱不平吗?你不觉得姑婆好委屈吗?”
“坦白说……我比较同情古爷爷耶。”她叹了一口气,随即苦口婆心的道:“姑婆,喜欢一个人,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合法地永远厮守在一起,你们俩不就是为了这样才决定结婚的吗?可是你现在就为了古爷爷不扮那个愚蠢的唐明皇就说他不爱你?”
万宝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困窘地看着她,“那个……你说得也有道理啦,可是我就是吞不下这口气,再怎么说,我是新娘子,而且我很紧张呢。”
“我了解,我了解。”她咧嘴笑着,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伸手轻轻地揽住万宝珠的肩背。“你希望一切都照自己梦想中的那样完美,对不对?”
“就是说嘛。”万宝珠吸吸鼻子,“我今年都七十几了,这辈子还没嫁过,就不能做点疯狂的事以兹纪念吗?”
“当然可以。”她心疼地搂着姑婆,这才知道在惊世骇俗与众不同的老人家心里,对于未来、对于婚姻还是充满了不确定感。
是不是只要是女人,不管几岁,不管人生历练深浅与否,在决定踏入婚姻之前都会这么憧憬又心慌?期待又困惑?
他会好好照顾我吗?他是真的爱我吗?他以后都会宠爱我一如我们最甜蜜的那一天吗?
小花曾经说过,要找一个成熟的、稳重的、稳定性高又有幽默感并且疼惜女人的男人真的很难。
她是不知道难不难啦,不过她相信古爷爷会是个好丈夫,七十几岁的人还为爱疯狂成这样,他怎么可能不爱姑婆呢?瞧上回他搂着装扮成自由女神的姑婆笑得那么开心就知道了。
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她们俩不约而同的望向大门方向。
“一定是古爷爷。”
“哼,跟他说我不在啦!”万宝珠双颊酡红了起来,却还像个小女孩般娇羞作态。
“好,没问题,我去跟他说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万小草拍拍屁股,作势就要溜了过去。
“等一下!我哪有这么说呀?!”万宝珠惊慌失措,急忙站了起来。“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自己去开,我……我自己跟他说。”
“了解,”她笑眯眯。“收到。”
大门一打开,古爷爷就抱着满怀的香槟玫瑰花痴情地大喊——
“我的珠……”
“谁是你的猪啊?”万宝珠狠狠白了他一眼,可是手已经接过花来了。
看着姑婆又羞又喜又装模作样假意生气,古爷爷则是打躬作揖满脸赔罪的模样,万小草笑得更灿烂了。
真好,不管年届多少岁,还为着那个人心花怒放忘忑不安羞红了脸颊,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呵——害她也好想恋爱哟!
万小草的脑海蓦然闯入一张英俊严肃的脸孔,一个轻若蜻蜓点水却让人心悸的啄吻……她突然呛到,心口卜通卜通猛跳了起来,脸蛋也渐渐染成了娇艳艳的苹果红。
啊,室内气温怎么突然上升了好几度?
万小草拼命扇着风,二话不说把原本要给万宝珠的冰香蕉牛奶全给咕噜咕噜灌下肚里了。
事情都过了一个星期,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把那个甚至还算不上是吻的吻给忘掉呢?
人家也许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万小草有些怔仲,忽然心酸酸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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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刚连连写错了好几个数目字,懊恼地低咒了一声。
他到底在干嘛?
距离那个失控的吻——甚至还不能算是个吻——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不断用一迭迭的文件、一个个忙碌的会议来让自己将它抛在脑后,可是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将它……还有小䴗那小巧圆嫩的脸蛋自脑海中暂时驱离。
司徒文刚,你从来不是这么纯情的男人啊,为什么却为了一个小小的、不足为道的吻念念不忘?
是因为懊悔吻了她的鼻尖?还是懊悔吻的只是她的鼻尖?
停——停停停!
“司徒文刚,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伸手摘下眼镜,烦躁地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一定要记得他只是去拿文件,然后一时出自恻隐之心帮她打扫房间,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说到文件……
当天下班前,他才收到德森小心翼翼陪笑的电话,说爱妻小花一时记错了,文件其实早就放在董事长办公桌上……他就知道,这对夫妻根本是故意的!
司徒文刚情不自禁有些想发笑,轻摇着头自言自语,“有必要这么不择手段把妹妹推销出去吗?”
虽说那个拥有天使般纯真灿烂的笑脸,却有着魔鬼般制造可怕脏乱本事的万小草,绝对是生来考验男人的耐性的。
不知哪个男人会一时走错路、踏错步,被她纯洁的笑靥给骗了,未曾及时察觉她的真本事山就贸贸然和她步入礼堂……
想到这里,他原本幸灾乐祸的微笑突然有些僵住,心头不知怎地泛起了浓浓的不是滋味。
那些男人怎么懂得欣赏她的纯真率直与憨厚?他们只会被万氏庞大的财产吸引,争相抢着要做她的丈夫,名为保护她,实则借着利用她的纯洁傻气掌控她名下所有的财产。
司徒文刚的神情地变得阴沉愠怒起来,胸口一阵激动心痛地翻腾绞拧,越想越生气。
在美国,他就见识过太多诸如此类邪恶龌龊的事情了,他经常在做公益服务时,和律师一起听过太多受骗遭丈夫遗弃并孑然一身的下堂妻,悲惨地痛泣着她们爱着的男人是如何一步步鲸吞蚕食她们的财产,利用她们的天真,把她们的一切掠夺一空。
小草……会是下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