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我不去——我才不要去呢——”少年拼命地踢打着,只可惜人小力微,最后只能愤恨地咬着中年男子的胳膊,被后者拖进马车里!不肯放弃地瞪圆一双修长的凤眼,少年狠狠地白了哀哀呼痛的男子一眼,把目标转向大门口,冷笑着作壁上观的少妇!
“娘!你就眼睁睁看着老爹把儿子卖掉吗?”是谁规定生儿子的人有权力决定孩子的一生呢?既然是他的命运,好歹也要问问他本人的意见吧?谁愿意好端端的不在家乡作孩子王,而跑到遥远的京城里给大户作童役?他们严家虽然不是很富足,但怎么说也是远近几个村有名的殷实人家,犯得着鬻儿卖女,只为了报什么救命之恩吗?
“乖儿子……不是娘不想救你,但咱们严家的家训第一条就是‘有恩不报者,猪狗不如’,你也不想背着这样一个骂名过后半生吧?所以──老老实实听你爹的话,去京城吧!那个柳家是有名的积善人家,不会亏待你的!”凉凉地挥袖,少妇无辜地回望着咬牙切齿的儿子,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闻言,少年气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就算如此!那被救的是谁就让谁去报恩好了!”半个月前被土匪打劫的又不是他,凭什么获救的是他老爹,报恩却要由他来?
“错错错……”面对儿子的指责,少妇只是数起了一根手指摇了摇,即而又换成了五指张开晃了晃手掌:“祈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虽然傻到抄近路被土匪盯上的人是你爹,但你要知道,咱们严家只有他一个爹,而儿子我却生了五个……为了不让你娘和弟弟们变成孤儿寡母,你这个作老大的就辛苦一点吧……代父报恩,也算佳话啦!”
“去他的佳话!我才不要当牺牲品!娘!我不去京城!我要留在家里——”耳听车前传来马夫的吆喝声,严祈急得直想往车外跳,但早就洞悉他举动的严老爹死死地抱住了他,老泪纵横的哀求:“儿子……对不起!都是爹的错!但是柳员外说了,金银财宝人家有的是,不稀罕……只是想给家里年幼的独子找个伴儿而已!为了咱们严家,你就委屈委屈吧!而且人家柳员外听说还是什么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不会为难你的!”
“大侠不是都施恩不求报的吗?”狐疑地顿了顿,严祈暗感不妥地白了一眼老爹憨厚的俊颜。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严老爹就傻笑着点头道:“没错!是你爹硬缠着要报答他们的!”
“……”哑口无言地僵在车里,在马车驶动时,严祈才想到掐死老爹也解决不了问题,反抗才是真:“放开我!我不要去京城当奴仆!为什么我要为投胎当你的儿子!放开我——”
“儿子,一路顺风哦……”丝毫不为所动地挥着帕,深知严祈有仇必变本加厉的报的本性,少妇尚不忘对绝尘而去的马车嘱咐:“还有,去了京城就不要挂念我们了哦!能忘了我们更好!”
“可恶!”心知逃脱无望,严祈索性放开嗓子,对着渐行渐远的家门大吼,吩咐四位就要和自己分别两地的弟弟们,不要在他走后辱没了自己辛辛苦苦在严家镇建立的“威信”。
“老二、老三、老四、小五子——你们记着——就算大哥我不在了——也要继续在学堂收保护费——还有镇东头的小狗子上次向夫子告我们的状,你们别忘了找齐人手堵他揍一顿!还有别忘了将后山寺里的秃驴骗到我们挖好的陷阱里去——不然我们连挖三天的苦心就白费了——还有……”
“……”脸色发青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朝阳下,少妇狠狠地瞪了一眼失去严祈后就乖的像四只小猫的儿子们,许久,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的……选这个镇里镇外有名的混世魔王去陪伴柳家小公子,夫君真的确定自己是要报恩,而不是嫁祸于人吗?
然而,转念想到一旦儿子有机会回镇将会用什么样的手法恶整见死不救的他们——
严夫人和其余四子纷纷不约而同的合什双掌,望着京城的方向由衷的祷告:
“救苦救难的柳员外……请你千万不要退货啊!拜托拜托……”
第一章
京城,柳家——
虽不是逢年过节,但为了迎合柳小公子柳净云的激动心情,柳家上下无不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当然,也有下人对如此兴师动众的迎接一个童仆表示不满,但话到嘴边,看着柳小公子黑亮亮的无辜大眼睛和粉扑扑的白玉脸庞,再多的怨言也烟消云散了。
可怜柳净云如此可爱讨喜的玉娃娃,三岁不到就没了娘,身为独子,长到九岁,家里却连个年龄相仿的玩伴都没有,好不容易老爷百忙之中想到了给他找个玩伴,也难怪他会兴奋的睡不着觉,数星星数月亮的去盼那所谓的“严家哥哥”了。
只不过,没人忍心去提醒天真烂漫的小少爷——
……凡事,还是不要期望的太高比较好……
“奶娘……严家哥哥有没有到啊!”一路飞奔到门口,柳净云气喘嘘嘘地瞪圆温润的大眼睛,稚气的声音甜甜地唤着,焦急地探着小脑袋,想要看清楚外面。见状,奶娘慈祥的笑了笑,弯腰抱起轻盈瘦小的孩子,指着不远处驶来的马车点了点头:“好了好了!这不就来了吗!你这孩子,一天之内都问了七遍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灵动的目光捕捉到马车驶来,柳净云哪里还听得下奶娘的唠叨。笑眯眯地挣开对方的怀抱,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去,在大家善意的笑声里率先抢到了马车的门帘外,仰着头,期盼地瞪大眼睛,紧张地纂着手里早已捂热的漂亮贝壳。
听说初次见面是要有见面礼的,他特意把自己最喜欢的贝壳拿了出来,不知道严家哥哥会不会喜欢!怀着单纯的紧张,柳净云咬着红嫩的下唇,直勾勾地盯着开始晃动的帘子,对下一秒就要走出马车,走进自己生活里的人,遐想万千的猜测起来……
然而——
“让开!矮冬瓜——”用力撩开车帘,满肚子火气的严祈看也不看车里陪笑的老爹,回眸白了一眼站在车下“挡路”的小孩,想也不想地虎起脸,恶狠狠地叱骂了一句。接着,丢下石化原地,心在瞬间碎成一片片的漂亮孩子,他昂起头,鄙夷地瞥了一眼柳家气派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抓住最近的一个仆人,咬牙切齿地挤出酝酿已久的问题——
“快说!柳家的小鬼在哪里?”那个害他不得不放弃家乡的“事业”,远赴异地的罪魁祸首最好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敢把他严祈当仆人使唤的只有两种人,一种还没出生,一种已经进棺材了!
“……”呆呆地看着他凶神恶煞似的模样,不幸中奖的仆人尴尬地咽了口口水,边感慨前者清俊的面容是用来骗人的,边无限同情地伸手指了指严祈的身后。
还没等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的少年搞清楚,一声稚嫩却凄凉的哭嚎平地而起,刹那间,撕裂了柳府外异样的沉默!
“哇——”
悲从衷来的嚎哭着,被严祈忽略在车前的柳净云,梦想幻灭的拼命抹着晶莹的泪珠,犹如预感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不幸似的,抽动着小小的肩膀。一声高过一声的泣音,听得严祈的眉头越皱越紧。郁闷地白了一眼四周射过来的谴责目光,后者狼狈地假咳了一声,抢在车内的老爹闻讯赶出来训到自己耳朵长茧前,一把抄起柳净云瘦小的身子,没头没脑地在柳家院子里找了个相对隐蔽的树丛,将吓到连哭都忘了的孩子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