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化成人形,落在铺满花瓣的土地上,皱起笔直的剑眉,狭长的双眼一张,立刻锐利地发现湖边的身影,并快速移动到这个人类的后方。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尽管他不曾禁止谁进入这里,但自己心中的记忆被侵犯,心里多少有点不悦,尤其不晓得是谁,竟然还在这里种了这么一堆碍眼的果树,美丽是美丽,但是却少了过去那一种清幽,看起就像是人类所歌颂的繁花盛开。
蹲在湖边,被雪白长发掩盖全身的小小身影,似乎吓了好大一跳,一个震动人就要跌到湖里头,苍鹰一个皱眉,伸手把人给拉住,然后一双充满着惊慌、讶异、开心且纯真的紫色眼睛就这么映入了他的眼中,那完完全全的干净澄澈,令他从来不曾真正跃动的心,扑通一下,连自己都可以清楚地听见,像是一道晴天传来的惊雷。
雪色被吓坏了。
因此有好一段时间他都呆楞着没反应,要不是细瘦的脚站得酸了,他可能还要呆上好一会时间。他看看这个高大的人类,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发现同样是踩在地上,自己的脚跟这个人类比起来,不但小了好多,而且细瘦得像是承载不了自己的重量,和他还是狐狸的时候,根本就是一个样。
看来虽然他莫名其妙变成了人类的样子,但是脚上的残疾还是依然存在,害他稍微期待了一下下。
“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苍鹰眉间的那一道凹痕更明显了一点,身前这一个全身赤裸裸的少年,竟然在看了他一眼之后,不但没回他刚刚的问话,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出神,他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那是一双非常小巧的脚。平时他并不是很注意人类的脚长得什么模样,他那几个能化成人形的臣子他一样也没想过去量量他们变身后的大小,就连自己的同样没注意。可这少年一双小小的脚,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因为它们小巧得不可思议,不但脚掌没有他化成人形时,大手一半的大小,连脚踝都纤细地好象一折就断,这样的脚看起来格外地惹人怜爱,但是有它该有的作用在吗?
雪色自然听不懂他说的话。
关于人类这一个词,他是从父母口中知道的,那是在有一次,正当他在湖边发呆时,爹爹跟娘匆匆地从山谷之外奔跑回来,瞧见发呆的雪色,爹爹一口就把他给叼起,然后跑回平时睡觉的洞穴里,一家三口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藏好。
接着就瞧见几个高大的生物,手中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奔跑过来,在小湖边找了好久的时间,找得他肚子咕噜咕噜,但是爹爹和娘还是两个一起把他给压扁扁不准他因为移动而发出一点点声音,在他觉得饿到肚子连咕噜咕噜都懒的时候,终于几个生物带头那一个发出呼喊声,他们才放弃,离开这个有着一个小湖的山谷中。
爹爹说,那种生物叫做人类,是很可怕很狡猾的生物,喜欢猎取他们狐族,活生生从他们身上剥取毛皮,只因为从活生生狐狸身上剥下来的毛皮,色泽才会像它们活着时那样美丽,这些人类的行为,没有哪一只狐狸可以理解,狐狸猎取生物是因为肚子饥饿,为了生存,但人类并非如此,他们不吃狐狸的肉,只因为它们身上的毛皮美丽,穿在身上温暖而杀生,所以人类是最可怕的生物,爹爹跟娘都要自己记得,看到人类的时候,要赶紧躲起来,尤其小雪色身上的毛色,是人类最喜欢的,因此千万别让人类瞧见他。
仰望着苍鹰的脸庞。
问题是,现在他已经被人类给抓在手中,爹爹跟娘可没跟他说过要是被人类给抓住了该怎么办?
还有,这个人类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而且他好喜欢他锐利的眼睛,那让他想起天空中他最喜欢的大鸟。
小雪色不晓得他的念头误打误中,苍鹰的确是他最喜欢的大鸟,但是就像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人一样,自然也不晓得他眼前的这个人类,其实是一只飞鹰,一只活了数千年岁月的飞鹰。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聪明的苍鹰,从雪色眼中干净的神色带了点疑惑的表情,猜测到雪色目前的反应由来,于是稍微放松紧握的手,往后退一步将这个少年仔细地看清楚。
活了数千年,他看过的人类及妖类不晓得凡几,但这个少年,却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生物。
之所以用生物这个词,乃是因为雪色的样子看起来太无垢,跟他所认识的人类一点也不像,反而像是个森林中的精灵。
这个精灵真的很美,雪白无瑕的肌肤、毛发,一双紫色的眼瞳,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带着和眼神一样的透明感,在这少年身边,可以感觉到安心,在这少年身边不需要太多的戒心。
“你没有衣服穿吗?”
春天的山里,依然寒冷,瞧见不习惯失去一身毛皮的雪色在风中打起哆嗦,他忍不住问,接着又想起问了也是白问,这孩子根本就听不懂他说的话,因此他直接从他的囊里掏出一套自己的衣裳帮他穿上,虽然两个人的尺寸实在相差太多,不过当雪色拖着他对他来说过长的外衣,往他身上靠近时,那可人的模样令他莞尔。
雪色睁着狐狸眼儿,好奇地伸手抓住他的大手翻来翻去,刚刚衣服突然从苍鹰手中变出来的时候,他眼睛睁得好大,那圆滚滚的模样若是让去世的爹娘瞧见了,八成又要叹息它们怎么生出一只像小狗儿一样的孩子,要是被其它狐狸给知道了,一定会被笑。
苍鹰看他努力找寻他手中奥秘的模样微笑,明知道他听不懂,他还是想跟他解释。
“那是我修练的袖袋,装在袖子里,虽然不大,但是可以装进很多东西且外表看不出来,只有我才能拿,所以你找不到的。”
雪色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可是奇异地却可以从他的双眼感觉到他的意思,因此收回双手,在身边摆了摆,突然间不晓得该把自己变得不太一样的手放在哪儿。
“真不晓得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苍鹰叹息,想起他今天过来的目的,于是走到湖边的那颗大石头旁,伸手探进水里,熟练地摸到那一株只生出一点点的甜棘草,折下一小指的长度。
瞧见他拔了自己的零食,雪色又睁大了双眼,张口就想把他手中的草给吃掉。
说做就做想来是小狐狸的优点之一,才想着,嘴巴已经张到苍鹰的手指前准备咬下去。
苍鹰只愣了一下,赶紧把草给收回袖袋中,然后看到一双可怜兮兮的眼,和仍然张着的小嘴。
头一次,苍鹰发现自己有忍笑的冲动,小孩儿的模样还真像是嗷嗷待哺的幼鸟儿。
“你不会在这里的时候就吃这个吧?”看他张口就想吃掉他手中的甜棘草,应该是常常吃才会有这反应,但依照他刚刚摸着甜棘草的长度,不像是有人吃过啊?
他不知道小雪色吃了不知名的果实之后,在湖水里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但是因为记忆依然在沉睡前,所以雪色以为他拔掉了他今天零食的份量。
“想吃,还有。”苍鹰于是伸手又拔了一指长,放进雪色因为惊讶而撑大的小嘴里。
红嘟嘟的小嘴开心地咬着,可是他不懂明明每天只能长一点点的小草,这个人类怎么有办法又拔出一点点,于是满是好奇心的状况下,他在苍鹰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像还是狐狸时一样,噗通一声把头给探进水里,然后瞧见依然还有一个小指长的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