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合……不、是我们所敬爱的杨副教授云玠先生,他对我笑了。而且笑得好灿烂好刺眼好圣洁好象跨年清晨的第一道阳光……
脑袋理解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所代表的意义之后,翰融与德进同时停住可能发生的肢体及口舌冲突动作,以超越常人的默契、迅速将脸转向另一个方向。
然后,带着极度僵硬的表情,两人陷入了既尴尬又难耐还带着郁闷风味的沉默中。
……干,他一定有听到。他一定听到了。
这对难兄难弟非常清楚,此时此刻彼此在内心大声惨嚎的,想必是同一件事,错不了。
而低声自言自语着「好象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了……」的人究竟是翰融还是德进,似乎也已经没有深入探索的必要了。
第十四章
尽管魔法师和侍女终日为了骑士该长出猫耳免耳还是狗耳朵一事而争执不下,身为精神领袖的女魔法师仍不忘自己鞭策众人前进的职责。就在打打闹闹之间,一行人终于来到离魔女城下不远的小镇。
但想和西方魔女见面当然非易事,就算骑士一行人和魔女有不为人知的特殊关系,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于是众人派出已经衰列最高点、理应否极泰来的骑士,前去挑战与魔女见面最后的难关——也就是抽号码牌。
结果,众人似乎低估了骑士的厄运。经过激烈竞争之后,骑士抽中的日期,竟是三年又一百九十一天后……
***
虽然古人常说,打铁要趁热、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择日不如撞日……但无论杜翰融做起事来有多么不瞻前顾后,更少也知道不能在老虎气头上跑去捋虎须的道理。
于是他躲在图书馆里默默蛰伏数日,将必考题给默得倒背如流、并特意上网查过黄历之后,终于选定适宜纳采伐木、连天气预报都是大晴天的星期五,作为参加补考的日子。
在决定日子以后,下一个步骤就是联络老师——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你想约礼拜五补考?应该是OK啦,可是老师他礼拜五那天要去大四的谢师宴耶。」
据说行政助理是个相当有意义的职务。只要能忍受跟大学部学生工读金相差无几的助学金、三更半夜为了处理老板的吩咐而被电话吵醒、众人都在放假的周末假日可能要加班而且没有工资可领,人人都可胜任愉快。
所以,就算几个星期不见人影的学弟,一开口不是寒喧而是问补考的事,深谙个中滋味的沈彦泓也不会因此感到失落,因为早就习惯了。
补上一句「所以可能会晚一点喔」,彦泓有点犹豫的皱起眉头。
「这样喔……」好象很伤脑筋似的,翰融低头望着地板,支唔半天才挤出回应来。「学长,最近还有其它人要补考吗?不然我跟他们一起考也可以。」
翻着手里的记事本,尽管自己实在很不想打烂对方渺小的期盼,彦泓还是开口道出了现实的残酷。
「没有其它人罗。修这堂课的只剩你还没来补考,连外系的都补完了。」
「哈哈。哪天都一样的话就随便吧,今天也可以。」
喔,这就是所谓自暴自弃的干笑吧?
翰融的反应看起来有点可怜但说实话又挺有趣,合上记事本,彦泓用硬壳书背,轻轻敲击自己酸痛的左手臂。
「阿融。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不是直接去找老师?」
「……没,没有哇。其实我有想用MSN找老师,可是这几天丢他讯息他都没回。」不自在的结巴起来,翰融以僵硬非常的动作抓起头发。「所以我想跟学长讲应该也可以。」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在八卦传递速度比自强号还要快三十倍的大学校园里,彦泓当然早就知道,眼前的小男生在继将杨云价打成重伤以后,又再度干出在教室里大喊小百合的丰功伟业。听说当时在场的人莫不想笑又不敢笑,没能躬逢其盛,彦泓可是悔恨的要命。
……不过这个八卦是杨云玠自己爆出来的就是了。而且那怪胎不知道是吃错药还是怎样,平常明明对学生私下谈论他大学时代绰号一事非常不高兴,那天竟然眉飞色舞的,把二十秒就可以说完的小事讲了整整五分钟……
那应该算是偏爱了吧?虽然杨云玠自己好象没发现是那样。
看看翰融手劲狠到像要把头发抓下一把来,想着要是再继续逗他应该更好玩,但不巧的是自己还有其它事要忙,彦泓于是干咳两声,将思绪放回正经事上面。
「这样喔。对啦跟我讲也可以。」向擦肩而过走进系办的职员微笑示意,彦泓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你等一下,我帮你联络老师。」
乖乖点头,翰融转身走向走廊边的水泥围栏,然后朝走廊边大约一公尺高的石彻花坛趴去。
金黄色的阳光暖暖地洒在翰融身上,望着他那一头乱发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浅褐色的光芒,彦泓不自觉的眯起双眼。
等待接通的音乐声停止之后数秒,手机里终于传来有气无力的『喂?』
「杨云玠啊,有大学部的学生说要找你补考耶。」
『……补考?那随便抽一份题目拿去让他们写就好。』喧闹的人声和云玠疲惫的声音混在一起,彦泓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啊,不行……好象只剩C卷还没给他们写过。算了随便啦。不用问我,你自己看着办。』
「当然要问,他要约礼拜五唷。你不是要去谢师宴?」
『随他们高兴啦。我赶不回来你就自己监考。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啊真的吗?那就这样罗。」听着云玠那极度不耐烦的声调,彦泓轻轻挑起眉毛,望向趴在石彻花坛边发呆的翰融。「诶,阿融,老师他说随便耶——」
话还没说完,几秒钟前才懒洋洋的说着「我要挂了」的云玠,精神忽地提振到最高点,有如喝了奇怪的提神饮料一般。
『沈彦泓,你刚刚在叫谁?』
老师。你真的很好猜耶。
用力地忍住笑出来的冲动,彦泓正经八百的回了句:「杜翰融呀。」
『……电话给他,我自己跟他讲。』
以装出来的好声好气应了声「是」,彦泓朝翰融招招手。「来,他说要跟你讲。」
「诶耶什么?」看那惊慌失措的德性,任何人都很容易想象得到,杜翰融完全没有接电话的心理准备。「要要要要讲什么?」
「我不知道他没说。」满脸事不关己的耸耸肩膀。「你不要怕成这样啦。老师要是知道会很伤心唷——」
……啊,糟糕。我讲太大声了。
惊觉自己失言,带着三分歉意和七分恶作剧的心情瞄了通话中的手机一眼,彦泓姑且把云玠听到那句话的反应给撇到一边,将手机递给翰融。
接过手机,表情忐忑不安的翰融说了声「谢谢」,然后表情扭曲、但从声音倒是听不出半点胆怯之意的口气,开口说话。
将背脊靠在系办外墙的公布栏上,彦泓无聊地把手伸进口袋想掏烟,不过很快就意识过来自己身在禁烟区,他连忙停住动作,将注意力放到其它地方。
自己不是没看过和教授讲话会恐慌的学生,但会像翰融一样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还紧张到那种地步的人倒是不常见。总之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怪怪的。
百无聊赖的这么想着,轻轻戳一下讲着讲着竟然开始后退的翰融,望着他回过头朝自己呆呆的笑,彦泓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