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的笔记型计算机在坏掉以前,好象也是这样?
「杨云玠你在生孩子呀?快点好不好--我刚下课就跑去帮你拿计算机,快饿死啦!」
无暇搭理大声哀嚎的彦泓,东敲敲西打打还是没办法顺利关掉计算机,最后云玠终于放弃挣扎,转而看向正在吞云吐雾的助理。
「……沈彦泓同学。」
「怎样?」
「你好象说过计算机的维修站营业到晚上十点。」放开鼠标,云玠用有些感叹的语气开了口。「我也知道你累了一天,实在是对你很过意不去啦……不过你要是还记得自己是有在领薪水的助理,就不准说『不干』。」
「……真的假的?」
已经大概猜到云玠想讲什么,随着彦泓开口说话的动作,烟灰无声地飘落。
「真的。」带着满脸不容拒绝的狰狞笑容,云玠轻轻拍了拍放在桌上的计算机主机。
「把它带去维修站,就说『和下午送修的笔记型计算机一模一样的问题』。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妈啦,你眼里有没有劳基法啊?」
「还有在你回去以前,把那个纸杯处理掉。」事不关己似的,云玠态度悠闲的开始收拾东西。「我们都几年交情了,你还不知道吗?要在我的手下做事,我的命令就是法律。」
咬牙切齿的拿起泡着烟蒂的纸杯,彦泓忿忿的走向窗边的小型水槽。
「靠,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脚踏车轮子的气放光光。」
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云玠没有马上回答,继续把书往背包里塞。「够了,同样的话你要讲几百年啊?你舍不得的。」
「是啦……」视线一转,把水龙头关上,彦泓的表情暗沉了下去。
「我当然舍不得,因为你还在骑我老姐那台车嘛。」
带着些许自嘲的声音少了方才的自在,听来既沉重又苦涩……
***
「各位同学,因为老师研究室的两台计算机都中毒,本来这礼拜要进行的随堂测验就算了,用点名来代替。」
即使没有用麦克风,坐在教室最后面也还是可以清楚听见的沉稳声音,一字不漏的传进了翰融的耳中。
……随堂测验?有这回事吗?
桌上摊着崭新到足以在期末以原价卖给学弟妹的上课用书,他愣愣的看着站在远方讲台上的云玠。那搞不清楚状况的痴呆表情,有如此生第一次踏进这间教室的新生。
直到四周的同学们鼓噪着「喔耶」、「干得好」,翰融才回过神来。
管他的,不用考试最好……来做一些正经事吧。
为当下的状况作出结论,翰融习惯性的从笔记本里抽出几张活页纸,然后动作自然的将它塞进课本底下,摆出像是要认真整理笔记的阵仗--「杜翰融。」
啊,老师在喊我的名字。
在脑袋接收到这个事实的同时,翰融反射性的喊了声「有」,接着又将视线移回桌面,手里的原子笔飞快的开始动作。
很快的,活页纸上出现了成串的潦草文字。
「就算您不是王子也无所谓。我想要献身的对象,是为了我而挺身而出的英勇银发骑士。」
柔情似水的这么说着,红发少女拉着骑士的手,将他因为长久握剑而变得粗糙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胸口。
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少女甜甜的体香顺着夜风飘散开来。
「骑士大人,今夜请让我……」
今夜请让我好好服侍您……下意识的将想要写下的文字小声念出,半晌忽然又觉得以少女的个性来说,讲这种话太过直接了,翰融忍不住皱眉。
随便翻开的书页一角,印着一张不知姓啥名谁的老先生肖像。在他和老先生凶狠的眼神四目对望,默默进行跨越了时间与次元的精神交流之后,久违的灵感终于闪过脑海。
……决定了,隐晦一点,写「请让我在您的房间过夜」就好。虽然在这种小地方斤斤计较也不太会有人注意到啦……
带着终于完成一件大事的成就感,翰融心满意足的抬起脸来。
虽然装成在抄笔记,不过一直低着头也很可疑,作出适度的活动看起来比较像是有在听课。靠着这些经验,多年来在课堂上偷偷写小说从来没被抓到过的翰融,今天也是一帆风顺--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实际上,在抬起脸来的瞬间,翰融马上后悔自己现在选择的动作为什么不是看窗外、或是玩手表。因为非常凑巧的,在他看向讲台的同时,云玠的视线也正好停在自己的方向……
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今晚请让我在您的房间过夜」,与云玠视线相对的瞬间,翰融马上反射性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其实上课中偶然抬头,然后和老师四目相对是很平常的事。但经历前两天的报告寄错事件以后,现在的杜翰融是有如惊弓之鸟,就算杨云玠只是无意间瞄过自己的所在位置一眼,也足以让他在开了冷气的教室里吓出满身汗。
……天哪,老师没看到我在写什么吧?他没听到我在讲什么吧?!
作贼心虚的别开视线,翰融马上将手边的活页纸全数用课本盖住。假装翻动手边的课本,他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前座的同学。
「德进,老师刚刚有没有看这边?」
「啊?」前座的同学看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回话。「哪有,你想太多。」
得到同学的保证,翰融总算放下心来。掀起课本,他才想偷偷将活页纸给拉出来,视线却再度不受控制的飘向前方。
讲台上的云玠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转过身去以飞快的速度写起板书。那是与翰融只要动作一快就有如画符似的笔触完全相反的,龙飞凤舞的字迹。
本来打算低头继续进行私人事业的翰融,这下全副注意力都被云玠强劲有力的字迹给吸走了。
……原来老师的字这么漂亮啊。
注意力全部被这个新发现给勾走,怔怔的听着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翰融用手掌撑住下巴,然后眯起眼睛开始发呆。
与老师的字一比,藏在课本底下的手写草稿,等级大概跟被压扁的蜈蚣差不多……
虽然搞不清楚自己干嘛在内心做这种比较,但满脑子胡思乱想的翰融,已经完全把骑士与少女就要开始的洞房花烛夜,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此这般,对杜翰融的私人事业而言,非常重要的凉爽通识课时间,就这样在没有半点进展的状况下,迎接了下课钟声。
***
在隔音效果奇差无比的学校宿舍里,只要把窗户拉开一条缝,即使喧闹声是来自隔壁栋宿舍,也能清楚分出今天的吵闹主题是什么人的马子被抢了,或是哪几个系的住宿生又互看不顺眼了等等。
完全不把这些世俗间的喧哗当一回事,趁着室友们还没回来的空档,翰融早早就抱着前两天从妹妹那边拿到的纸箱,爬上自己的床位。
把封箱胶带和写着收件人姓名的纸条一并撕掉,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纸箱。看着箱子里还包着封膜的五本赠书,猛然感到一阵酸楚涌上胸口,翰融抽出塞在侧边的牛皮纸袋,又将箱子给盖了回去。
真难得在这个网络时代,还可以收到亲笔写的信……满心感慨的这么想着,往床头靠过去的翰融,瞥见第一个信封上写的是「楚洁小姐收」,还是忍不住歪嘴苦笑。
当初果然不该用翻学校榜单的方式来决定笔名。只是楚洁这名字到底哪里像女生了?这个问题翰融想了快三年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