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扫视了同呆在解剖室里的三人,用极其平淡的口吻说道。
“钝器猛撞击头部,头骨裂开、头皮组织损伤、流血。”冰凌迟疑了一下,看向姚远,开口说道。冰凌毕竟在犯罪鉴定部门呆过,她对这些略知一二。
“第一次撞击下一般是不会流血的。”姚远面无表情的纠正冰凌的错误,他虽然对法医学不了解,但在常识上掌握得比大多数人都来得多。
“也就是木乃伊只遭受一次的致命撞击?”春秋略有所思的说道,追上姚远的思维对一般人而言确实是需要些时间。
“就是不流血,头皮部分也是会损伤的,会留下伤痕。”青平提出了一个疑问,他一直在冷静的思考,为何他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不到正常撞击下的各种痕迹。
对上青平那一脸的困惑,姚远这才开口缓缓说道:
“这是较高明的犯罪手段。隔着柔软的物体撞击头部,不会有声响,也不会有任何外伤。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头骨的裂缝那么的细微,力被均衡作用在了头部,更致命,但头部不会有外在的任何伤痕。”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实在是精心设计的谋杀。”冰凌佩服的看向姚远,她不知道姚远是如何推理出这个结论的,但无疑是正确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春秋好奇的问道,对于姚远那非同一般的洞察力与逻辑能力他是领教了。但他仍旧是不明白,姚远是怎么知道其谋杀行为,就仿佛是他亲眼所见。
“我查阅了不少案例档案,发现了这种谋杀方法的存在。在公元五世纪的时候,中国开封的司法部门曾经判过类似的案子。”
姚远淡漠的回道,对于必须解决的问题或迷惑,姚远都会尽其所能去完成与破解,这是他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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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远的住所是研究院提供的,就在研究院的附近。房子并不新,但很开阔,环境也幽静。
接受了中国人类学院的委托工作后,姚远便暂时的放弃了自己对“尖帽塞人”的迁徒研究。虽然他本就是因为研究“尖帽塞人”的迁徒而来到中国的,却没想到会被中国人类学院委托参与“楼兰木乃伊”的研究。不过他也并不怎么感到困惑,反而有种满足感。
对于姚远接受这份工作,在阿富汗参与大夏墓葬发掘工作的姚重华对此表示赞同。姚重华甚至多次在发送来的电子邮件里询问姚远的工作进展程度,可见他对此的关注。
姚远的祖上是盗墓贼,曾将无数古代珍宝贩卖给了外国人,使得不少文物流失国外。这个盗墓世家,后来竟出了两位权威的考古专家,一下子从破坏者的身份转变成了保护者,这也算是种赎罪吧。虽然当初只是出于无知与愚昧,但身为盗墓贼之后的姚重华却总是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在后来选择了考古为职业,也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考古学家。
每次打开计算机,姚远都习惯性的打开邮箱,查找有无父亲的邮件。虽然姚远及其父亲很少团聚在一起,但两人一直保持着用电子邮件联系。阅读了邮件,关了邮箱,姚远打开了一个窗口浏览常去的考古网站。或许是因为职业性吧,姚远除了考古外几乎没有别的爱好。当然他有时候也听听歌剧,拉拉小提琴或看看推理小说,但那并不是他的爱好,而是用来消遣的方式之一。因此,姚远似乎是个乏味,没有生活情趣的人。而事实上确实是如此。
不过姚远有一种特质,无论男女,一开始与他相处的时候总是会被他吸引。姚远是个十分敏锐又脑子很好的人,他容貌出众,为人冷漠而被认为是傲慢,但又因为冷漠而被想象成孤独的人。于是总有些男男女女想接近他,与他成为朋友。当然这只是他给人片面的印象,如果跟他熟悉了,大抵都受不了他那冷若冰霜的态度。他这种人哪里会孤独,他根本就是个无法亲近的人。对别人毫不在意,如果不是出自工作需要他甚至连话也不对别人说,更别说成为某人的朋友了。
姚远正浏览着信息,却突然被一篇文章吸引了注意力。不,确切的说是被写文章的人名给吸引了。那是篇关于贝比耶王的年代鉴定,作者论证了其中一位贝比耶王并非习惯上所认为的是缮善王,而是楼兰末期的楼兰王。这篇文章的作者叫萧瑟,一见到“萧瑟”这个名字,姚远眼前立即出现了一位俊美少年的身影,然后那少年绝美的五官逐渐的与木乃伊的黄金面具重合了在一起。
难怪第一次看到金面具的时候会感到眼熟,乃是因为那根本就是萧瑟容貌的翻版。
姚远第一次见到萧瑟的时候是7岁,那时萧瑟是8岁。那年姚远随同父亲由印度经由尼泊尔,遇到了父亲的一位研究贝叶文书的朋友——那就是萧瑟的父亲萧天秦。
那是个极其古老的寺院,姚远的父亲在禅房里与萧瑟的父亲交谈。姚远独自一人坐在石阶上,看着经堂内一位年纪不大的孩子教其它同龄的喇嘛用梵文念经。那孩子没有穿喇嘛的衣袍,穿的是世俗的衣服,头发却似乎都没有剪过,留得很长,很长,披在瘦弱的肩上。一张洁白如白玉般极其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那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如一汪清泉般清澈的大眼睛。于是姚远好奇了起来,寺院里为什么会有女孩子呢?姚远细致的打量着,不得其解。那孩子对姚远的注视感到很不舒服,“她”不喜欢别人老看“她”,或许也是因为经常遭遇到这种情况。那孩子被姚远死盯不放的视线惹恼了,“她”放下手中经书,朝姚远走了过来。
“你干么老看着我?”那孩子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十分敌意的看着姚远。“她”完全不似文静的女孩子,于是姚远倒有些吃惊一时也忘了回答了。
“像你这种外人是不可以进来这里的。”见姚远没有回答,那孩子用大人的口吻说道,在“她”看来姚远不仅缺乏礼貌,而且来历不明。
“女孩子不是不可以当喇嘛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姚远面无表情的问道。他其实是将心里的困惑给说了出来,并不是想要顶撞对方。不过那孩子一听到姚远的话,脸立即凶了起来,“啪”一声就给了姚远一个耳光。
后来要离开寺院的时候,姚远才知道那孩子叫萧瑟,是萧天秦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孩子。结果走的时候萧瑟还在记恨,给了姚远一记白眼。
再次相逢是在英国,那时姚远16,萧瑟17岁。由于萧天秦去世,姚远与他的父亲去参加葬礼。往昔那个凶恶的孩子那时已经是个彬彬有礼的美少年,不过16岁的姚远对于萧瑟的美貌已经不再困惑了。但许是由于童年那不同一般的耳光见面礼,就这样让姚远始终记得有这么一个叫萧瑟的人。
“这倒怪了,萧瑟并没有维吾尔族的血统,何以容貌如此的相似。”姚远也只是低喃了一句,其实这个他全然不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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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天啊!比那黄金面具还要漂亮几分,我说冰凌啊,如此绝世美男,就这样被你给塑造出来了。”
青平端详着办公桌上摆放的已经完工了的人头像,表情夸张地赞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