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什么事?”看着同伴走远了,棠棣耐着性子问辛夷。
“这把箫是我的。”辛夷看到了棠棣别在腰间的排箫,嚷了起来。他在棠棣腰间摸索,取回了自己的排箫。他显然是醉了,动作与神态都显得不自然。
“你是个贼。”辛夷轻笑了起来,天边已经发亮,晨光落在了辛夷被酒气熏成粉红色的精致脸庞上。
“啊,你将它修好了啊。”把玩着排箫,辛夷看到了排箫上的裂缝已经修补好,于是他将排箫放在口里吹了几声。声音仍旧清脆如旧,棠棣的修补完美而没有缺陷。
“棠棣,送给你!”辛夷脸上带着媚笑,他的眉角飞扬,嫣红的唇翕动着。
酒醉的辛夷不再摆着高傲的身段反而带着几分邪恶的妩媚,这样的辛夷更令棠棣感到厌恶与不舒服,但他还是接下了辛夷递给他的排箫。
“这可是把贵重的箫,你这个卑贱的男觋应该感谢我才是吧。”见棠棣转身就要离开,辛夷不满的叫囔,他摇晃着身子离开依靠的木柱。
棠棣冷冰冰的站着,他黑色的眸子里愠怒的火焰在闪动着,就在他制止自己将排箫砸出去的冲动的同时,辛夷摇摇晃晃的摔倒的在了地上。
见辛夷身子重重的摔在冷冰的石阶上,许久都没有爬起来,于是棠棣伸手扶起了辛夷。
此时天已经全亮了,棠棣看清了辛夷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有着一大片的淤血,就在嘴角处,而辛夷的衣衫不整,外衣的带子松开着,内衣襟竟然也是打开的,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别碰我!”辛夷慌乱的叫了起来,他粗暴的甩开棠棣的手臂,随后他俯在长满青草的石阶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棠棣惊愕的看着辛夷,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他选择了离开。
棠棣是在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辛夷的,他与辛夷同龄,但娇小的辛夷看起来比他小了不只一岁。
就在太师的屋子里,辛夷又哭又闹,娇纵的模样让棠棣恨不得冲进去揍他一顿。棠棣极其尊敬太师,而且对太师充满了依赖之情。那时候的棠棣常不顾养父母的嘱咐,偷偷的跑过漫长的过道,来到太师偏僻的居所,静静的坐在门槛上听太师弹琴。在他年幼的心里,太师是这世界上最美丽也最为不幸的人。
辛夷并不常到神殿来,每次来总是有一位温柔的少妇牵着辛夷爬上神殿高大的石阶。辛夷总是哭闹,坐在石阶上闹着别扭不肯走。
“你叫什么名字?”
有一次棠棣仍旧冷眼坐在门槛上看太师教辛夷弹琴,辛夷的娘亲景夫人突然走了过来,用温和的口气问棠棣。
“棠棣。”棠棣没好气的说道,他不喜欢任何打扰太师的人,即使他并不讨厌辛夷的娘亲。
“我是在棠棣树下被太师救起的,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见对方露迷惑不解的表情,棠棣不高兴的说道。神殿里的孩子总是取笑他的名字,但这是太师给他取的名字,棠棣觉得很好听。
“棠棣,是个好名字。”景夫人模样先是一懵,随后眼里泛起了泪花,她用属于母亲般的爱抚抚摸棠棣的头。
后来每每景夫人陪着辛夷出现在神殿,景夫人便总是带来一些神殿内的孩子不曾见的糕品或蜜枣给棠棣,而这使辛夷感到妒忌,于是总是用怨恨的眼神瞪着棠棣,似乎棠棣是抢走他母爱的人。
那时候棠棣倒十分的嫉恨辛夷,不仅因为他有个如此温柔的娘亲并且因为那时候太师从不曾对他说过话,但却会对辛夷说话。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了太师那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对认真弹琴的辛夷流露出温情。
辛夷与景夫人总是许久才来一趟神殿,但后来突然不再出现了。棠棣重新见到辛夷是在多年后的王宫里,虽然辛夷已经长大了,但那高傲姿态,娇好的容颜让棠棣一眼就认出了他。
*****
在辛夷年幼的时候,楚厉王总是对他不闻不问,似乎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位儿子。景夫人死后,景家的人要来抱走辛夷那天,楚厉王单手抓住哭嚷的辛夷将其丢进墙角。那时已经十岁的辛夷还瘦弱的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畏缩在墙角呜呜的哭泣。
“王,您发发慈悲放过这个孩子吧。”辛夷的外公卿大夫景靖跪伏在冷酷无情的楚厉王脚下哀求着。
“王,他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事的无辜孩子啊,请你放过这可怜的孩子吧。”景靖苦苦哀求着,在多重的打击下,景靖一头黑发白了一半,他伏在楚厉王脚下痛哭流涕。
“识相点滚开,你这把老骨头可不经折腾。”楚厉王冷笑着的说道,对于跪伏在他脚下声泪俱下的丈人他无动于衷。
就这样,在景夫人死后,辛夷与照看他的一位奶娘住在了宫殿一处凄寥的角落里。楚厉王不准辛夷离开他所居住的地方,也不准景家人去探望。在冷冰,寂寥的宫殿角落里,辛夷孤凄的生活了整整五个年头。
在这五年里楚厉王从不去探望辛夷,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十分的厌恶辛夷,他既从未曾抱过幼小的辛夷,亦从未曾对辛夷表示任何的关心,或许在他心里,辛夷成了景夫人的代罪羔羊。
在辛夷十五岁那年,楚厉王终于不再关着辛夷。这时候的辛夷已经长成了一位异常秀美的纤质少年,从他的身上看不到景夫人的一点痕迹,也看不到属于楚厉王的任何一丝遗传。年长的宫女们远远望着辛夷,私下里总是窃窃私语:实在是太像若玟公子了,罪孽啊。
楚厉王对辛夷的态度开始有所转变,他不再当辛夷是空气般的存在,甚至在对辛夷的粗暴中有时候也略带着一份父性,不过他仍是暴力的对待辛夷,就如同对周身任何人那样拳脚相加。
楚厉王是历任楚厉王中最为残暴的一位,所以当楚厉王驾崩后太史才追谥他为:厉王。当然,这是后话了。
辛夷十分的憎恨楚厉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同时辛夷也十分的畏惧楚厉王,瘦弱的他从小到大实在是承受了太多属于楚厉王的暴力。
楚厉王是一位剽悍的男子,在还是公子的时候带兵打过无数次胜仗。他过人的统帅才能与对待士兵及俘奴那令人发指的残忍行径,使得他在身为公子的时候便威镇诸侯。
“你在这里干什么?”楚厉王冷厉的声音在辛夷身后响起,辛夷的身子条件反射的一阵惊颤,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楚厉王,此时的辛夷酒也醒了差不多。
“我跌倒了。”辛夷不情愿的回答,见楚厉王的目光落在了他袒露的胸口上,辛夷慌乱的将衣领拉拢,他厌恶有时楚厉王看他的那种异样眼神,让辛夷感到极度的不自然而且罪恶。
“过来!”楚厉王冷冰地命令道,他已经将目光从辛夷的胸口移开,脸上流露出一贯的厌恶表情。
辛夷仍旧站着一动也不动,他的拳头在衣袖下握紧。
“我不会说第三遍,现在过来。”楚厉王冷酷的眸子泛着寒光,每当辛夷不肯接受他的支配的时候,楚厉王就使用暴力。
辛夷松开了拳头,僵硬着身子朝楚厉王走去。他即憎恨眼前的这个男人又畏惧他。
“很好,立即回东宫去,以后我不想在酒宴上看到你的影子,这些天你也不被准许离开你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