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华,你不要这样!当初母后不是对你说过无论遇到什么逆境,都以活下去为第一要务吗?」言语间,倩歌涕泪横流。
倾华沉重的摇摇头。
「如果他们知道我要忍受这样的污辱,会乐意让我下去和他们团聚的。」
「那我呢?这样说来,我是不是应该早早一死呢?我已经玷辱了新宇皇朝的荣光了!」倩歌激动了起来。
「你、你与我不同,你是女子。」倾华艰涩地道,明知道这种论调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女子就可以忍受一切的侮辱?你们男人有自尊,难道我就没有吗?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梨花带雨的脸庞继续述说着:「好不容易得来消息,也许长皇兄依然在生,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倩歌突然放开了倾华,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你如果真的一心求死,我也不阻止你了,那种痛苦毕竟我也亲身体验过,可是,你若真是一个那么不负责任、铁石心肠的人,你就到泉下看着烈王会如何惩罚我吧,反正我也知道迟早他会弃我如鄙履,即使旧部的人能复兴皇朝,我的灵魂也早就不得超生了。」
听到如此沉痛的话,倾华猛然领悟到自己的自私,是啊,怎么就不想想姐姐会有的下场呢。
「你不必多说,你要保存清白,一死了之,我不阻止了,已经满身污秽的人没有挽留的资格。」
倾华顾不上仍在渗血的手腕,上前在倩歌所坐的地方蹲下来,拉住她的手说:「姐姐,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从没有觉得你是污秽的,我只是……」
见他软化了下来,倩歌也放缓了语气,语带悲伤地道:「你以为我原意让你去领这一份罪吗?只是不这样做,不得以保全,既然他要我们姐弟俩做他的宠幸,我们就要利用这个机会弄清楚他的弱点,想办法与旧部的人里应外合,万一长皇兄真的尚在人世,将来等新宇光复,我们的牺牲也就不枉了。」
倩歌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倾华还能一意求死吗?他默然将头转向窗外,四周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无尽的黑夜淹没了一切。
最终还是绝望的闭上了眼。
***
木凯灵不知道为什么父王会突然命倾华搬回宫里去住,也不会去留意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倾华身在宫中无疑是方便了她向他讨教,增加了彼此见面的机会,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和倾华相处了。
「倾华!」像活泼百灵鸟那样冲进内殿,果然看见他在书桌前静坐。
倾华抬头,对可爱的小公主微笑一下,自从那天之后,只有看见这个无忧无虑的单纯小姑娘,他心中的防线才会得到片刻的松懈。
「你前天讲解的那几首诗词我都会背了。」木凯灵兴奋地扬着手中的《新宇词》。
「是吗?不错啊。」看了看木凯灵开朗的小脸,倾华忍不住问:「你那么喜欢新宇的文化不会遭人非议吗?」
「嗯,说一点闲言闲语的人总难免有,可是只要有哥哥支持,那就谁都不用怕啦。」一提起斯捷特,小公主总是一脸崇拜和喜悦。
「你们的感情真好。」以前几位皇兄还在的时候,除了同母所生的长皇兄会对自己友好一点以外,其余的也是比陌生人好一点而已,从来都没有像木凯灵对斯捷特那种自然而然留露出的亲情和信任。
闻言,木凯灵频频点头说道:「哥哥真的对我很好,他和我的母妃都是被父王俘虏来的女人,早早就离开了人世,一直都是哥哥在照顾我。」
「你们不是一母所生?」
「不是。哥哥的母妃是从前一个叫做温林斯俟的小国公主,哥哥那头很漂亮的银发就是来自她的遗传。」木凯灵微微叹了一口气说:「由于我们的母亲是父王的『战利品』,所以从小父王和其他的孩子都看不起我们,哥哥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呢。」一向无忧的百灵鸟竟然也出现了些微感叹。
虽仅是寥寥数语,但同样生于皇家的倾华却能明白木凯灵那『好不容易』其中所包含的深刻意义。
「果然艰难的条件是能够锻链一个人。」
每次一提起斯捷特,倾华总会忍不住拿他与自己和几位兄长的过往相比较。
「倾华,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咦,这是什么?」木凯灵这才注意到放在案条上一本长长的绣金字,红漆面小书。
「这是金刚经。」
「哇,倾华,你还读佛经啊?」木凯灵蓦的睁大一双杏眼。
「我小时候曾经跟一位大师修行过一段日子。」可惜自己始终是凡尘中人,未能做到师傅所说的『淡然处之』。
被木凯灵这么一问,倾华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把经书重新阅读,无非就是为了说服自己目前所承受的都是人生的试炼,正如经文所说:『一切如梦幻泡影』,无须在意,因为在意只会徒增自己的羞辱和痛苦。
每次烈王驾临,他都有一种恨不能立即死去的羞愤,身体上的伤痛还能忍耐,可是来自心灵的煎熬和冲击却是不易平复的,从小培养的自尊和自傲都在一夜之间被撕碎了。激愤时,甚至会后悔那天面对姐姐的恳求时,没有一意孤行地『自私』到底。
说忍辱负重,其实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的借口罢了吧。
为了不让自己崩溃,倾华不断地回忆起师傅曾说过的话,迫使自己寻求一份心灵上的恬静。
木凯灵见倾华一直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他,他脸上的凝重让她不敢轻易打断,仿佛一惊动就会成为一种亵渎。
「倾华真的好美啊。」木凯灵情不自禁的脱口说出心中的赞叹。
顿时,倾华这才从自己思绪游走中清醒过来。
「抱歉,我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脱口而出的失态话,哪里好意思再说一遍啊。木凯灵红着俏脸,顾左右而言:「没有啦,我只是突然想起奇那的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为了摆脱自己无益的苦恼,倾华故意专注地顺应话题追问。
从小香囊中掏出一朵粉红色干花,认真地说:「这种花很漂亮吧。」
倾华看了一眼,果然与他从前所见过的花卉都不一样,不仅形状奇特,即使已经成为了干花,颜色也依然红得很鲜艳。
「奇那语它叫『莫里特』,也就是中原『并蒂莲』的意思,它和另一种蓝得近乎绿,形状与它一模一样的花一并得了这个称呼,分开来的这叫『莫里理』,另外的那种叫『里里特』。」
「这种花有毒吧?」
「你真厉害,莫里理确实是含有巨毒,你怎么看出来的?」
倾华失笑,带点苦涩:「过分美丽的东西部携有毒性。」
「是吗?」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木凯灵继续一心一意地解释:「有毒的是莫里理,里里特却是绝品的解毒药,相传在我们前好几代,我们奇那国的一位公主爱上了一个平民,皇室当然不允许这种婚姻,公主以死抗争,吞下了红色毒花,平民青年为了救活心爱的人,花了十年的时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株里里特让公主复活。」
「那这种花其实毒不死人吧?」否则哪儿有服毒十年仍能存活的事情。
「也可以这样说吧,可是吃了莫里理的人会完全像死了一样,如果没有找到里里特来解毒,从根本意义上说来就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