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襄的手腕被铁斧擂震得几乎已经失去知觉,顾不及自己的手骨是否已被震碎,他吃力地举起左手撑托着右手腕,警戒地看着钱霸将注意力转向底下的岩子君。
“你逃不掉的,钱霸,府衙的人已经将这宅子四周包围住了。”
“啧,我钱霸要是惧怕衙门里这些个软脚虾那我还用混吗?对了,易襄。严格算一算你可是我第一个开口求饶的人,”钱霸的脸倏地转为狰狞,“为了报答你带给我的耻辱,我就免费送个倒霉鬼跟你一道上路找阎王去!”
“住手!”看着钱霸不预警地窜身擂起重斧袭向手无寸铁的岩子君,易襄立刻蹬足而至想替他挡去钱霸的攻击。
然而,不知何时已经拾起长剑的岩子君在易襄的错愕下,竟利落地舞动剑身直挑钱霸的手筋。没预料到一个区区斯文打扮的书生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剑术造诣,一时大意的钱霸被岩子君手中的长剑攻击得无法可挡。
铿的一声,擂斧掉落地面,几滴红艳的鲜血倏地滴落在擂斧身上。
被挑断手筋的钱霸当场痛楚地跪倒在地,被一旁早已伺机而动的衙役们一拥而上逮个正着。
岩子君一记熟练利落的收剑姿势让易襄危险地眯起双眼。
“你到底是谁?”
“岩子君。”他温煦地笑了笑,“你忘了吗?”
直到此刻,岩子君才真正看清楚易襄的脸。
东升的旭日将远远天际的云彩染成一片酡红,当一道道晨曦破云而出显露崭新的光芒,他默默地瞅望着璀璨的阳光穿透晨雾耀射在易襄的脸庞上。
白皙的肌肤将他灵秀的神采衬托得出尘无染,玉润珠瑷的脸庞原属于一丝女性的优柔,然而那两道英气的眉宇和炯亮不可忽视的眼眸,却又轻而易举地彰显出易襄的英姿飒飒。
岩子君不由得暗暗赞叹,他知道自己的外表虽不敢自诩潘安,可也稍有俊逸秀雅之姿,然而眼前这个易襄却让他大大地开了眼界。
原来男人也可以用“美”来形容。
却又美得英气勃发、炯然有神,不显一丝男生女相的阴柔。
感觉到易襄戒备的视线,岩子君轻轻地抿唇一笑跨步上前。
“你的剑。”
他轻旋剑柄递到易襄的眼前,然而当岩子君瞥上他无力摊开的右手掌时,温煦的笑脸倏地变为严肃。“你的手……”
“别碰我!”
“它伤得不轻。”
“不劳你赘言。”
易襄的冷淡与抗拒又勾起岩子君的微笑,“别担心,我没有恶意。”
“你的咏山剑法是打哪儿学的?”
岩子君的笑意更加扩散,“你知道咏山剑法?”
言谈间,他伸手想牵起易襄受伤的右手却被他甩开,对于易襄的固执与防备,岩子君不由得轻轻一叹。
“你的手若是不赶紧治疗只怕会就此报废。”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易襄猛地咬牙忍住右手手骨错裂的剧痛。
岩子君机警地跨前一步拥住他下坠的身形……震惊不已!蓦地凝眼注视和自己不到几公分距离的易襄,岩子君着实吃惊于他瘦削得近乎纤细柔弱。
这分明是个女子才会有的纤柔骨架!难道这个易襄……是个女子?!
“放开我!”易襄低叱将岩子君从怔忡中拉回神,“两个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是他的错觉吗?易襄的嗓音仿佛在那一瞬间刻意低沉。
“易大侠,”一个衙役奔上前打断岩子君欲开口的话语,“采花恶贼钱霸已经束手就擒,关于您的赏金——”
“我明天上衙门取去,要你们大人准备好。”
“是,小的知道了。”
岩子君闻言笑望他的侧脸,“看来这种工作也不错,不如我也……”
他倏然的停顿让易襄狐疑地蹙眉。“看什么?”
只见岩子君眯起双眼展现一抹危险凌厉。
他有耳洞。错不了!易襄绝对是个女子!
压抑不住心头的急切,岩子君顾不得周遭的视线,跨步上前伸手探向易襄丰厚圆润的耳珠。
他粗长的指尖轻轻挑起她柔嫩的耳垂徐缓捻撩,浑然未觉两人此刻的贴近与过分的亲昵。的确,不是他错看,尽管有些密合,但他……不,是她,易襄肯定是个女子。
“你、你做什么?”易襄湖退后几步,却因为牵动受伤的右手而忍不住咬牙忍痛。
“跟我走。”
“去哪里?”
岩子君回头温柔地微笑,“找大夫疗伤。”
“不劳你费心,这等小事我会自己处理。”
他像是没听见易襄湖的拒绝似的,蓦地转头凝视告示榜上的画像。“什么时候轮到她呢?”
“什么?”
岩子君调转视线笔直地望进她的眼眸里,“易襄湖。缉拿她的赏金可是这告示榜上的头一名,你预备什么时候找她下手?”
“你管不着!”易襄湖撇开脸庞回避岩子君的视线。
“不知道这个易襄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以一个女儿身独立抵抗五个剽悍的壮汉,甚至手刃他们?”
岩子君一边说着一边瞥颅易襄湖的反应。只见她脸色晦暗的取回岩子君手上的长剑,一身冷漠地转身欲离去。
未料岩子君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个剑步问到她面前,在她惊愕中伸手点住她的天突穴。
“你、你做什么?”易襄湖只觉浑身一软,眼看自己就要倒在逐渐热闹的大街上出糗。
岩子君利落地搂住她的腰将易襄湖整个抱起,“我说过了,你必须赶紧找大夫。”
“我也说过了我自己会找,不劳你费心!”
她的咬牙切齿只是徒让岩子君脸上的笑容益发灿烂,“我知道一个名医。”
“别告诉我那个名医就是你!”
“当然不是。”他愉悦地耸耸肩。
易襄湖瞪起恶狠的眼神对上岩子君温煦的双眼,却诡异地发觉自己的气势在他的温柔笑容中,根本起不了任何恫吓的作用。
受制于人的易襄湖只得无奈放弃。“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搂搂抱抱很可耻。”
“是吗?你轻盈得跟个女子没两样。”
枕靠在岩子君怀里的易襄湖撇头避开他的视线。“你的咏山剑法是打哪儿学的?”
“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一套咏山剑法?”
易襄湖不由得蹙眉瞪眼,“是我先问你的!你能不能有一次安安分分的开口回答?”
“在大街上大呼小叫也很可耻。”
“你!”
“我打小就学的。”
“什么?”
“咏山剑法,你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问题!”
易襄湖从来不知道原来笑容可以这么刺眼。现在遇上岩子君,她可充分体会了。
“你说你叫岩子君?”
“我以为自己已经重复很多次了。”
易襄湖又不免恨恨瞪了他一眼,看来要这个人好好回答问题恐怕比登天还难,原本已经笃定不再搭理他的易襄湖没多久又捺不住心头的疑惑闷闷开口。
“你和安邑县的岩家有关系吗?”
岩子君的笑容更深了。“你呢?专挑安邑县的岩家又有何用意?”
绝对不是他!易襄湖气恼地瞅了岩子君一眼,撇开视线不再看他。
记忆中的岩子君是个斯文有礼、谦恭雅穆的知县少爷,才不是眼前这个只会笑笑笑的痞子。
是,她就是易襄湖,告示榜上通缉的那个女子。
为什么会成为杀了五个男人的女魔头这件事说来话长,为了替自己洗雪沉冤和赚钱图生存,她索性女扮男装当起专门缉拿罪犯、赚取赏金的易大侠。
易襄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或许就这么过着隐姓埋名、巧扮男装的孤独生活,没想到却再度听见这个早已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名字。只是……咕,说怀念未免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