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爷的缘故。”叶寒瘪嘴摇了下头。“所有我在这城里认识的人,都是爷先认识的,爷说这叫攀关系,没先探好关系就随便拿破碗出去乞讨,可是会被人轰出城去的。
“你不喜欢他们?”
“没错,我讨厌死他们了!”叶寒一提起五六兄弟,言语已无法表达她的厌恶,她还搭配动作,一边说话一边比手划脚。
“尤其是那个叫阿五的哥哥,每次看到我,就用那种好恶心的眼神看我,动不动就伸手摸我脸,哼哼啊啊说什么好软好嫩好好摸——有没有搞错啊他!我是男孩嗳,有听过男人称赞男人脸好好摸的吗?”
叶寒一时气愤,压根儿忘了自己其实是女娃,不过目光一落到她手里抱着的包袱,想起翠儿,她嘴儿猛地闭起,讪讪地抓了抓后脑勺。
“我知道我现在是姑娘,但我之前不知道呀!哎,反正我就讨厌他们看我的跟神啦!”
冉默风瞧了叶寒一会儿,突然点了点头。“我想,我大概知道五六兄弟追着你不放的原因。”
叶寒看向冉默风,眸里写满疑惑。
“他们八成已经知道你身分,说不定还是你爷亲口说的。”
“怎么可能。”叶寒挥挥手表示不信。“我爷自小就说我是男娃,开口闭口就是男娃不能怎样又怎样的。”
冉默风淡笑,这点他能帮她解惑。
“你爷既然能够写出那一张让渡书,表示他绝对不是傻子。我想他所以把你当男娃养,大概跟我让你穿男装是同样理由,方便,这年头时局不稳,带个姑娘家四处走,只会徒增困扰。”
叶寒低头一想,依她对爷的认识,被他说中的机会很大,但——叶寒摇摇头。“我不要这么想。”
冉默风微感诧异地挑眉看她。
“纵使爷他有再多不是,他还是我爷,毕竟他曾经照顾过我。”
妇人之仁。冉默风心里这么想,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一径往前走。
不久后两人进入市集,冉默风眼一瞟发现有马,他回头看了叶寒一眼,随即带她走向前去。
“一匹多少?”
趁冉默风与马贩交涉的同时,叶寒站在原地放眼四眺。市集原是当乞儿的她最感熟悉的地方,如今有幸再临,要她按捺不动,实在折磨。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叶寒目光一下被人声喧哗给引了过去,她想前去探探,但又考虑到身旁冉默风想法,犹豫着不敢行动,只见站在原地的叶寒别扭地扭来动去,活像身上长了虫。
原本选着马匹的冉默风斜眸见到,唇畔不自觉浮上一朵笑。他走来叶寒身边低声说道;“想去就去。”
叶寒一听,双眼顿时大亮。“那我走了噢!”她手指向市集最热闹的地方。
冉默风点点头。“别跑太远,注意安全。”
“安啦!我随意瞧个一圈就回来……”话还没说完,小身影早已一溜烟往前街。
冉默风目送叶寒直到见不着她身影,他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听马贩介绍。
市集上除了鲜果菜蔬之外,还有卖吃的、玩的、看的。叶寒个小,外加好奇心重,所以见缝就钻,人潮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她脚不停歇地绕了一圈,突然间古玩摊上有个东西抓住了她视线。
摆摊的商人瞟见叶寒眼神,突然凑近了身体在叶寒耳边说着。“你可知你现在正在看的这把剑,它——叫什么名字?”
剑也有取名字?!叶寒倒真是第一次听。
“没关系,不知我可以告诉你!咱们江湖上盛传有四大名剑,一集灵、二集醒、三集峭,四集情,你眼前这把,就是排行第一的集灵剑。”商人将剑抽出在叶寒面前晃了两下,然后收下。“别看这把剑旧旧的好像不怎么厉害,这把名剑,可是赫赫有名的天山怪佬陆风云亲手打的。”
“这么名贵啊……多少钱一把?”叶寒只是问着好玩。
商人伸出两根手指头。“算你二十两银子就好。”
啥啊!这么贵。叶寒一听,顿时摇手说不。“谢谢谢谢,这么名贵的宝剑,您还是留着卖别人好——”坦白说,叶寒之所以会停下来多看两眼,全是因为眼前这剑跟冉爷的配剑长得很像,两把剑的剑柄上,都印了一个歪曲的图样,她才一时好奇起来。
商人一听叶寒不想买,脸上笑容顿收。“没钱!没钱还敢站这穷看!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他抓起鸡毛掸子挥一挥便将叶寒轰离摊前。
哼!走就走,干么赶人啊!叶寒转过身离摊前行,一边走路,一边还偷扮着鬼脸。
古玩摊子前方不远有人在卖文房四宝,摊上除了笔墨纸砚之外,还摆了不少摊老板自绘的墨宝与绘像,其中一张,便是坐于马上、英姿飒飒的花木兰像。
叶寒不识字,自然看不懂标注在旁的绘像名字,她只是觉得眼前这幅图漂亮,而且图里这英雄,俊美得不似男人。
“你喜欢?”买好马匹的冉默风走来寻她,刚好瞧见她一脸痴痴地望着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女孩玩意,走近一瞧才发现竟是幅画像。
冉默风站得很近,近到叶寒都可以察觉他身上热气,不知怎么搞的,叶寒突然觉得有些害羞,她悄悄偷觎了冉默风一眼,然后解释:“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噢,我说错了,男人不能用漂亮形容,应该说,很好看。”
冉默风心想,也没人用“好看”这两字在形容男人——不过不要紧。他看着画像,不得不承认绘者功力甚佳,花木兰的英挺与女性的娇媚,完美地融合一气。
“你没看错,花木兰的确是个漂亮的姑娘家,她当年代父出征,扮了男孩十二年,一直到战乱乎息她返回故乡,和她同袍的弟兄才蓦地发现她的真实身分。”
叶寒听得入迷,脑中跟着冉默风的解说,浮现了幅幅画面——这花木兰姑娘真是好样的,比她还强,扮十二年男装,竟从没被发现!
“小哥喜欢这幅画?”摆摊的书生瞧瞧叶寒表情,小声低问。
叶寒朝他点了点头,冉默风先前赏了她一锭银,她一直揽着没花——只是不知道够不够?
“它很贵么?”叶寒问。
“看小哥你这么喜欢,算你五两银子就好。”
“听这价钱,叶寒开心地眉眼都笑开了。她手伸进衣袋正要掏钱,身旁的冉默风突然制住她的动作。
“我送你。”
“咦?”叶寒面露惊讶。“真的么?”
不但买了画,冉默风还挑了套文房四宝跟一迭黄纸。
为了答谢冉默风的大方,书生现场挥毫写了一阙《木兰辞》给叶寒。他笑着说;“有关花木兰的种种事迹,这阙词里说得非常清楚。”
叶寒满怀虔诚地瞧着眼前这张薄纸,说过无数次,叶寒不识字,但清俊飘逸的墨迹仿佛有着魔力一般,教她一见就舍不得放开。
冉默风瞧她那么喜欢,也就没叫她收着,让她一路捧着看着走回卖马的摊子。
“冉爷,可以告诉我,这上头写些什么?”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冉默风照着书生写的《木兰辞》念着。冉默风每念一句,叶寒就紧跟着学上一句。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两人复诵着诗句一边往前走,叶寒先前驻足过的古玩摊老板听见人声,连忙堆满了笑迎接,只是一回头又见是叶寒,他登时朝空翻了阵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