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力地摇着头,这才发觉齐媛、念野和他的岳父都赶到了。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不是一切都安好的吗?」齐嫒看着冰冷的门,浑身止不住地轻栗。
「不知道,就突然血崩了……」连仲衍沉痛地闭上眼,齐家躺在血泊中的画面立即跳出,深深地折磨着他。
「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的?」齐振国情绪几乎失控,一手揪起连仲衍。「你说你可以就近照顾她,我才答应让她跟你住在一块的!」
「爸,不要这样。」齐媛赶忙抓住父亲。「仲衍也不好过。」
齐振国闻言,大手一松,软倒在一旁的位子上,父女两个相拥在一块,安抚着彼此不安的情绪。
「她会没事的,我们还等着她生完孩子后一起办婚礼。」念野安慰着两人,目光落在神色涣散的好友身上。
「怎么会进去这么久都还没有消息呢?」连敏尔紧蹙着眉。
「敏尔。」连伯凯以目光示意她别乱开口,她随即乖乖闭上嘴。
一条长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家人,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然而要是不说些什么,总觉得快要被眼前无形的压力给压垮了。
但开口要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够安抚彼此不安的灵魂。
连仲衍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医院的空调好冷好冷,待在手术房里的丫头她感觉如何呢?
她冷不冷?
她有没有感觉到他就隔着一扇门在外面等着她?
「二哥,你不要担心,齐家很坚强的,她会撑下去,她说过,她一定会健康的生下宝宝。」看着二哥怅惘的神情,连敏尔忍住泪水,努力地为他打气。「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
「敏尔。」连伯凯不认同地低唤。
一旦给了他希望,要是落空,失落是加倍的。
「对,敏尔说的没错,丫头不会有事的。」连仲衍深呼口气,想把积在体内的恐惧不安都赶出体外。
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胆怯不安?丫头在手术房里努力,他怎么可以丧气?
「没错,小家当然会没事。」齐振国多希冀说出的话能够成真。「我等着牵她们两姊妹的手一起走上红毯,她当然得好,否则我随时会毁约,不让齐媛嫁给念野。」
后半段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要胁还在手术房内的齐家。
看着齐振国,连仲衍虚弱地报以苦笑,眼角余光突地瞥见一抹影子,他随即回眸探去,精准地攫住那影子。
「丫头!」他怔怔喊着,泪水满盈的瞬间,模糊了那抹影子。
「二哥?」
「仲衍?」两兄妹不约而同地看着他,再看向他注视的地方,只见惨白的墙上空无一物,就连海报都没张贴。
「丫头……」他喃喃念着,感觉浑身的气力正迅速地自身体流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连伯凯拍着弟弟的脸。「你给我振作一点。」
连仲衍不自觉地发颤,颤栗得无法自己。
他看见丫头了,看见她半透明的身体,尽管只有一瞬间,但他真的看到了!
那代表着什么?
是灵魂出窍了吗?是幻觉吧?是幻觉吧!
以为面对了自己的胆怯,他会变得坚强,但事实证明,他一点都不坚强,他既脆弱又不堪一击,根本没有承受悲剧的勇气。
没有齐家在身旁,他还是那个想躲到冷漠面具后头的胆小鬼。
他没有办法忍受失去她,他不能!
该死,他真的好爱好爱她!
手术房门突地打开,负责执刀的萧医生走出来,他随即弹跳起。
「连先生。」
「萧医生。」连仲衍血红的大眼紧盯着她,他屏住呼吸,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她、她怎么了吗?」
刚才的幻影成真了吗?
「现在情况危急,所以我必须询问家属,要先救小孩还是大人。」尽管只瞧得见她的眼,但任谁都看得出她的无奈,也了解那份无奈背后的危险性。
「大人。」他想也没想,直觉反射地脱口而出。「医生,请你一定要救她,求求你了。」
他不要小孩,打一开始他就不要他!
就算那孩子会怨他、恨他都无妨,他只要丫头平安无事。
「我知道,我会尽力而为。」萧医生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但是,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母体失血过多,非常的虚弱,也许……」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她。」梗在喉头上的痛楚怎么也咽不下,他的双腿软跪在地。
「连先生,你冷静一点,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她沉痛地道,随即又转进手术房。
门,再次地关上,他的心弦绷得更紧。
连伯凯和念野随即架着他回到椅子上。「没事的,齐家不会有事的!」
连仲衍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连句虚应的话都说不出。
这是一场耐力挑战赛,一直在挑战他心脏强度的极限,挑战着他能够撑在崩溃的边缘多久。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多久,只知道他的呼吸快要撑不住这个身体,他快要等不下去了。
天啊,救救她吧,他愿意舍弃一切,请救救她吧!
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在他怀疑自己几乎快要崩溃的瞬间,门再度打开,他清楚地听到婴儿宏亮的哭声,而后萧医生再次走到他的面前。
连仲衍紧绷的心弦让他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以双眼紧抓着她的神情。
「连先生,恭喜你,母子均安。」萧医生笑眯的眼带着泪。
瞬间,心头一颤,始终咽不下去的气闷声咳出,泪水随即放肆地决堤。「谢谢你,真的是非常谢谢你。」泪水缓缓地释放他紧绷的压力,让他哭得快要不能自已。
尾声
○月○日 阴
很少在这个时间写日记,但是实在太迫不及待了,完全管不住雀跃的心情,无法等到晚上再写。
接近中午,但是天气很阴,坐在这个位置往窗外探去,可以轻易地发现云层乌黑得像是泼墨画里的景致,天空晦暗得没有半点光线,几乎要让人以为是这是日蚀进行中,还是世界末日前的一刻。
但是,那又怎样?管他是日蚀还是世界末日,怎样都好,只因我的心情很好。
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原因,只是写满这一页空白,这一本日记便要功成身迟了。
写满一本日记有什么了不起?
但我可是用了足足十三年的时间哦。
这本日记,是他送的。
他是谁?
他是我的邻家怪哥哥,后来,他成了我无缘的姊夫,再后来,变成我孩子的爹。
就在这一刻,孩子的爹就快要变成我的老公了。
把日记翻列第一页看着,每一页都细载着每一份因他而起的喜怒哀乐,但没想到在最后一页,竟会变成如此令人感动的甜。
感觉像是作梦。
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隔壁的怪哥哥,也不再是无缘的姊夫,更不只是我孩子的爹,而是……嘿嘿,是老公。
没错,真的是老公,绝对不是作梦。
从没想过美梦也有成真的时候。
事实上,今天是我出嫁的大日子,在我下笔的这一刻,宝贝儿子就在我旁边陪我,而他人就站在教堂里等我呢……
「齐家!」新娘休息室的大门被人大力踹开,引起的巨响还夹杂着连仲衍狂怒的暴咆声。
「有!」她连忙举手答道。
「你在搞什么鬼?!」不知掩饰的怒吼声兜头落下。
这丫头真的是愈来愈皮了。
他这个落单的新郎在教堂里受人哂笑讥刺,而她竟然在新娘休息室里,头纱顶在头上,裙摆撩到大腿,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