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吗?”他蹲在她膝前。
“为什么难过?”受伤的人是娉艾,说她难过太矫作。
“伯父缺乏理智的批判。”
“说不定他并不缺乏理智?说不定他说的话通通是真的。”
“换句话说,你真的想抢夺娉艾的事业婚姻,真的对我有意思?”挑眉,他的笑容仍然阳光灿烂,但可恶得让人有冲动啪下去。
“你以为天下女人都乐意为你演戏?”才被他逗开的眉头横出一字形,这男人控制她的表情比控制模型飞机容易。
转移话题,他问:“人家都说,双胞胎会想同样、做相同的事,这叫做心电感应,对不对?”
她没回答。
“由此可推,抢盘子、拣碎片是你们共同的直觉反应,并不是谁想欺负谁,对不?”
他问得认真,她却被吓到。
他是鬼……
“既然有心电感应,娉艾受伤,你的手指也会隐隐作痛吧!”直觉地,他抓起她的手,然后……看见她隐瞒的伤口。
她不看他,他也不说话,她震讶于他的观察力,而他心疼她的隐藏。
久久,他叹气。“多可怕的心电感应,以后我和娉艾吵架你会知道,和她做爱做的事你也会知道,毛毛的,我开始后悔和娉艾订婚了。”
她仍保持安静。
力夫抓起她的手,走到浴室水龙头下冲洗伤口,她沉默;他下楼上楼,替她敷上同样一层药,她沉默;他叨叨絮絮念着她的骄傲,她还是沉默。
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答话,力夫只好叹口气,说;“卡佩拉努。”
“你在说什么?”她终于出现反应。
“我说我的命很差,有个难搞的小姨子。”他加重无奈口吻。
殷艾扯唇,他以为她爱当他的小姨子?
他又说:“力谷拉德夫。”
“你在说哪国话?”殷艾忍不住问。
“惕华拉尼星话。”
“为什么和我说惕华拉尼星话?”他当她是外星怪物吗?
“你只对这种话有反应啊。章殷艾……让别人了解自己,并没有那么闲难,只要你肯露出一点善意,一点微笑,剔除一些些冷酷与骄傲。”
说着,爱自作主张的乔力夫,伸开爱自作主张的大手,自作主张揽住殷艾肩膀。
他们有那么亲密?应该没有,但他足爱装熟的男人,一下子就把两人的距离缩短为零点一公分。
对于这样的乔力夫她能怎样?只能任由脾气继续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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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生气不对,知道嫉护愚昧,但她总忍不住白痴又愚蠢。
晚餐桌上,她用汤泡饭,闷声低头扒着吃,耳朵里满满装着力夫和娉艾、父亲、奶奶的笑语。他真的很爱装熟,才多久,家里上下大小全喜欢上新姑爷。
“殷艾,多吃点肉。”奶奶夹蹄膀放进她碗里。
她没拒绝也没说谢谢,只是把蹄膀夹到旁边的碟子。
“又闹情绪?谁惹你不开心?”奶奶好声好气问。
“别理她,一天到晚阴阳怪气,全天下都对不起她。”父亲口气有点冲。
他不是故意的,同样是女儿,他一样疼殷艾、一样希望她快乐有成就,可长期下来,殷艾的表现老让人失望,她是出了名的难讨好,不管他花多少力气栽培教导,始终没办法将她雕琢成想要的模样。
章育启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对任何事总抱持完美要求,殷艾的“不成功”是他无法释怀的痛。于是,他像所有父亲一样,用责备取代赞美,用要求取代了解,然后和殷艾相当,他们都变成失速火车,一天一天,把自己带离亲情。
不回话,殷艾持续她该有的阴阳怪气。
殷艾的不语在父亲眼底是挑衅,控不住地,他在餐桌上和女儿对峙。
“如果你的存在目的是让大家不愉快,为什么不继续躲着?”
“育启!”
奶奶忍不住阻止,她受不了儿子和孙女的相处模式,不懂两个脾气相似的人,怎不肯为对方让步。
“爸……”娉艾恳求地看向父亲。
闷闷地,育启推开饭碗,勉强应酬一声:“力夫,你慢用,我还有事先去处理。”
父亲离座,奶奶跟着离开,娉艾殷艾都知道,奶奶要跟去劝说父亲。这种事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大家都很习惯了。
来章家几次,力夫大致了解育启和殷艾的相处。很奇怪的亲子关系,明明没有恶心意,却老是表错情,弄得不欢而散。
他转头对殷艾说:“古利拼拉萨凯。”
娉艾听见,疑惑问:“你在说哪一国语言?”
“惕华拉尼星话。”
“什么意思?谁听得懂?”娉艾耸肩。
“意思是,当关心变成敌意,是很可惜的事。”他看殷艾一眼。
“你的解释一样难理解。”娉艾摇头。
“殷艾听得懂。”力夫夹牛肉到殷艾碗里,怪的是她居然没拒绝。
“殷艾是听得懂你话中意思,还是听得懂惕华拉尼星话?”娉艾问。
“都懂。”他神秘笑笑,又夹炒山芋到殷艾碗里。
“骗鬼!少晃点我。”
娉艾还想往下说,管家走来,告诉她,客厅里有她的电话,是汪教授打来的。听到汪教授三个字,她像触电般跳起来,匆忙跑进客厅,把未婚夫晾在餐厅里。
汪教授、汪教授,他也会打电话给她?他不是不将她放在眼里,他不是自以为了不起?哼!笑拉过她的唇角,说不上的得意扬心,淡淡甜蜜溢人唇舌,呵呵……汪教授……
“鼎特易普窟。”
娉艾离开后,殷艾向乔力夫回话——用惕华拉尼星语。
“这句我没学过,什么意思?”力夫实招。
“意思是,我不知道谁的关心成了敌意,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可惜。”
“你当然知道。你父亲的批评,用白话文翻译后是——女儿,请合群点,让我明白,对你的关心你都了解,不然也请你回应我,让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个值得尊重的父亲。他说你阴阳怪气,其实是希望你和娉艾一样充满朝气:他叫你躲在角落里,是希望你走出角落,和他站在一起。而你,也许想说,爸,我知道你的心,但别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如果我做得不好,请给我时间,容我慢慢褪去骄傲外衣。很可惜,你给的是冷漠表情。”
睇他,殷艾半晌不说话,他是心理医师?
“你们是我见过,最不擅长沟通的父女。”放下结语,他坐到她身边。
她不答话,连惕华拉尼星语都不说。
“殷艾,你和父亲像两只张着刺的刺婿,你们企图拥抱对方,却老让对方鲜血淋漓。也许你们该试着为彼此,收起身上的锐利。”
殷艾苦笑,也许她该做的是保持距离。
“柯鲁特特法。”当惕华拉尼星人,殷艾越当越得心应手。
“你说得对,只要用心,便能够拉短距离。”不管殷艾的柯鲁特特法代表何意,力夫都决定将它作这番解释。
“错,我说的是,不管再用心,刺猬都无法拥抱刺猬。”她反对他。
“照你的说法,刺猬无法繁衍下一代?”
“你怎知交配时,刺猬需要互相拥抱?”
“再冷血的动物,遇上爱做的事,也会表露温情。”
别开眼,殷艾突地发觉,自己的心情竟因娉艾不在,开出晴天。
天,怎么回事?她不对劲极了,难道她真想抢夺娉艾的婚姻?难道她喜欢他,喜欢到不能自抑?不不不,她不该任情况继续,不该由着情绪自行游移……只是,和他在一起,要控制欢喜,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