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吗?无意中窥得了怀中之人泄露的心绪,宇文刹只是淡淡一笑。
血魂……不知你我,究竟谁才是谁命中的那一樽毒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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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仙,朕错了吗?朕只是不希望,无修与那小妖为伍。”
初无极背了身,立在露台边。无须回首,他知道,那无声而入之人是蓝凌。
“无极,你没错。”蓝凌答道,笑得虚无缥缈。“只是我突然有些奇怪,你当真如此讨厌妖怪吗?”
“不是讨厌,而是憎恶!”初无极转身,将面前那道青影揽入怀中。
“那么当初为何救我?”蓝凌笑问。只是笑问,既不恼怒,也不惊慌。
“你不是妖怪,而是仙人。而且当初……”话语至此,初无极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摇摇头,道了句“没什么”,拦腰将蓝凌抱起。
“你已不是当初的幼子了,无极。你明明知道,我尚未成仙。”蓝凌轻抚初无极的发丝,任他将自己抛入龙榻。
“在朕眼中,你就是仙人!你可知道,今日长公主对朕说了些什么吗?”初无极发问,掬起一缕青丝,看它们自指间散落。
“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娃娃,又能说些什么?”蓝凌摇头。衣衫滑下肩头,露出他颈上那枚穿了红线的琥珀。
“她问,倘若日后她成了皇上,是否就可以如朕一般,只要她想,便可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朕告诉她,她是公主,做不了皇上,只有她的弟弟才有资格继承帝位。于是她便说,‘那我就命令我的手下杀了他,自己做皇上!国师便是我的了’。这番话,几乎与朕当年如出一辙。只不过,朕并没有当着父皇的面直说出来,因为那时朕已是太子。朕也知道,总有一日,你会是朕的,只是父皇他,在位实在太久了。”初无极勾挑了唇角,似是喟叹,又似沉笑,一手捞起那琥珀随意把玩。
“他在位并不算久,驾崩时不过不惑之年。”蓝凌望了初无极,面上仍是平静无波。上苍将龙种下在初氏一族的血脉之中,他们的血天生便比常人少了几分温度,他早已不以为异。说来,那瑾王初无修却是一个异类,竟为了殷燮佯装痴癫,两日前伺机自密道逃逸了,只留下反书一封,称倘若不将殷小妖还他,便要另立大旗,起兵造反!
“对朕来说,等他十数年已经够久了。你可知,在朕登基救你脱困之前,这小妖已被无修带进了瑾王府。说来,也难怪无修如此意气用事。他们朝夕相处,也该有四五年的时间,无修的心魂恐怕早巳被他摄了去。”初无极说着,敛了眼眉,松了琥珀让它落回蓝凌胸膛。“凌仙,你说,除了放回这小妖,可还有其它方法将无修安然劝回朕的身边?”
“这……办法定然是有的,只是四王爷并非寻常之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一时也难答你。”蓝凌略略蹙了眉,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初无极,究竟是他迷惑了这个男人,还是这个男人迷惑了他?为何以往他从未察觉,他‘专注’地望着他时,眼中总是一片深不可测,深到空茫一片……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类,莫非当真是他太过自信了吗?
如此,心下狐疑忐忑,难免一时岔了神,直至身下密处突如其来一阵麻涨,瞠大了双目,见那人俯首笑问:“凌仙,你心中又在想着何事?或是,希望朕为你做些什么?”
蓝凌略略一怔,望进那人深潭般的双目,仍是一如既往淡淡一笑,反问道:“无极,我欠你一条性命。我只想知道,此时,你还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
“朕贵为天子,又身处太平盛世,却也别无他求了。有你在朕身边,助朕守护这片天下,不被妖孽所祸,朕已十分满足。”初无极轻叹,与身下激昂强悍的律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或许,他以为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不过,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又落在那枚琥珀之上。只有一瞬,短得不能再短的一瞬。但对蓝凌来说,一瞬却已足够,足够他窥得面前之人的真心。
“太平盛世吗?”他眯起双眼,抬了臂,轻抚那人的面颊,开始迎合他的抽送。“无极,不可掉以轻心啊。我助初氏夺取天下时,前朝亦是太平盛世。”
“前朝……是啊,凌仙所言不错。”那人闻言,仍是笑着。“不过,朕是一心信你的,无修之事,朕也只会相信你一个人。”说罢,降下身去,含了他的唇吻,无尽缠绵。只是,唯独少了那颗心。
相信?为何相信?蓝凌笑拥了那副精壮的躯体。
他今日才知,初无极为何相信他,他果真是个极端聪明的男人。便是他,有生之年看尽俗世凡人千姿百态,如此聪明之人也是寥寥无几。他必然已经发觉了自己那一瞬的动摇,却依旧阵脚不乱,不动声色。倘若他也如凡人一般有情,恐怕也难保不将一颗心陷在他的身上。
险,好险!情之一字,仍是万祸之首!这可怕的人间俗世,总是要尽速挣脱了去的……他只需再等,再待心等待一些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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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清晨,朝霞惨红,霞色如血。
“人呢?”紫翊皱了皱鼻,却嗅不到半点人气。
“走了。”宇文刹答道。他身后榻上,摊了一袭红衣。“昨日他替我取钉后便向我讨那些自他身上搜走之物,我也就全数还了他。本想消耗了那么多功力,他总要睡上一晚方可恢复精神。谁知,夜间便悄悄去了。”
“你看到他去了,却未加阻拦?我以为,你会趁此机会将他留下。”紫翊皱眉,总觉越发难以猜透他的心思。
“留是要留,不过,并非将他留在我的身边,而是我要留在他的心中。至少,他走前未再说过要取我性命。”宇文刹望了那袭红衣,如同望着那人。有什么自眸中闪过,如焰火,却比火柔;如水波,又比水烈。那人用自己的一滴血施法为他取了钉,他也同样还了那人一滴血。此时,他们便是彼此心尖那一点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不说,是因为他不敢。不敢说,也不敢做——”
紫翊开口,正要反驳,却忽听耳边传来叮叮当当一阵脆响。
“有人来了?我在门前施个法咒原本只是为了好玩,想不到真会有人送上门来,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不论是何人,总要先去看了再说。”宇文刹边道,边一抖袍袖,化作一阵白雾去了。
紫翊见状,也不再多言,随之消失在房中,只余紫烟袅袅。
待到了前面院中,尚未显形,二妖却都愣了一愣。原来这摸进紫翊宅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殷小妖的“血魂”初无修!但不知为何,这堂堂四王爷竟是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形容凄惨,狼狈不堪,此刻正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口中不断高声呼喊:“宇文刹!出来见我!我知道你不在自己宅中,必在紫妖这里!”
“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莫非是痴癫了不成?”
紫翊口中道着,宇文刹已显了形,落在初无修身后,一把捉了他的后领捉住,试探问道:“初无修,你可认得我是谁?”
“宇文刹!”初无修见了宇文刹,居然几近眉飞色舞起来,倒好似见到了上神仙君,“宇文刹!我就是来找你的!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