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念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难看。「他们……都知道了……」简直是被人给捉奸在床。
他瞪著也一同被阙不平的声音所吵醒的翟颖,脾气一瞬爆发,「都是你!怎不关窗户--」
翟颖的耳膜被轰的嗡嗡作响,「你真吵……」他伸手一拉,把坐在身上的人儿压回,以唇堵住接下来的嘶吼鬼叫,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些声音。
尔後,冷念生挺身抵在墙面叫得像小猫儿似的腻人,脑海不再去想什麽面子问题,因为斯文人要他往前挪移……
***
数日後--
邵军在大街道上逮住一名窃贼,押解回府衙的途中巧遇大人,他立刻收缰翻身下马,问候道:「大人,您今晚不是去参加阙不平的喜宴,怎没见冷念生跟您一起?」
「那家伙现在大概帮阙不平挡酒。」他在算时辰去把人儿带回身边。翟颖收起适才所买的物品,脸上露出一抹笑,暗忖收服的野马需要套上缰绳才不会乱跑。
「邵军,你的酒量如何?」
「千杯不醉。」
「那好,你也跟我一起去阙四叔的宅院。」翟颖瞥了一眼被邵军绑住双腕的男孩,不过十来岁。「他叫什麽名字?犯了什麽法?」
「禀大人,这孩子适才在市集偷扒一名妇女的钱袋,被我给逮个正著。他没名没姓,见过他的人都叫他小乞儿,以前是跟著老乞丐在城东一带行乞。」
翟颖的眉心一拧,细看这孩子衣衫褴褛,打赤脚,脏污的脸庞镶嵌著一双清澈的眼,正充满戒心的瞪著自己。
他不以为杵,问道:「你是孤儿?」
男孩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邵军,把他交给我。」
「咦,大人……」
「你就当作没这回事。」
邵军更加错愕的以为自己听错。「大人凡事秉公处理,怎这回例外?」
翟颖解释道:「诸窃盗,不得财,最轻的刑责也须鞭笞五十。饶了他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将他带去给爹娘,他们会很乐意收留养育他的。」
邵军闻言,笑道:「我懂大人的用心。呵呵……大人宅心仁厚,变得有人情味了。」
翟颖立刻动手将男孩手腕上的绳索解开,道:「以前,我也是失去亲爹娘的孩子,若无现在的爹娘好心收养,我不会有今天。」
「环境影响一个人的未来,命运可改,端看个人的言行作为。」翟颖当下为男孩起了姓名。「从今以後,你姓冷,名记善。」
男孩仍不说话,仅是点了点头。
冷记善的内心仍是感到徬徨与无助,默默跟著两位大人来到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
张大的眼掩不住好奇,左右观望从门外顺序排列上百桌的酒席,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好不热闹。
这排场似大户人家所举办的婚礼喜宴……
以前,他只能和老乞丐远远的望著、羡慕著、等待著--
人群散尽,他们上前乞讨剩下的残羹菜肴以填饱肚子。
若是遇到小气巴拉的地主,宁可将食物喂给猪吃,也不愿分给他们。
冷记善不禁触景伤情,想起养育他的老乞丐过世,他在城东行乞的地盘被其他乞丐占据,甚至赶他离开……
好饿啊……
冷记善在陌生的人群之中,盯著令人垂延三尺的满桌美食猛吞唾沫,肚子不断「咕噜、咕噜」的响,他频频抬首看著大人正在对长辈请安,之後的话题牵扯到自己--
尔後,他被两名仆佣带往宅院的澡堂梳洗,足足洗了三次澡,他整个人焕然一新。
过程中,陪伴在身侧的是一位长得像天仙的大美人,他穿著白衣男装,手里抱著正在啃鸡腿的小男娃儿。
令人费解的是--
他必须同大人一样,称呼这位大美人一声『娘』?!
宅院热闹,宾客云集,三教九流的人物皆受邀前来庆祝长辈阙不抢办喜事。
四周划拳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冷念生的禁酒令一旦解除,毫无忌惮的应付一桌熟客企图灌醉新郎--阙不平。
好哥儿们就是要两肋插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压根忘了斯文人的交代--不许喝醉。
怜儿在身旁提醒他,「念生哥哥,翟颖哥哥已经来了。」适才,她看到他和爹娘说话。现在--正往这桌酒席走来。
「他来就来,管不著我喝酒。」几杯黄汤下肚,冷念生话说得可大声了。「哼,他以为他当官就了不起?管的事多如牛毛,不许我惹事,他当我吃饱太会主动惹事生非吗?斯文人太搞不清楚状况,路见不平,让我看不顺眼的事,我照样揍人!才不管对方是啥东西,哼哼。」
冷念生撇撇嘴,「呿」了一声。
「斯文人不知道我昨天揍了来场子耍老千的混帐。真是没规没矩,我让对方留下一根小指才放过。」
「然後?」翟颖在他身後问道。
冷念生接著说:「没什麽然後。」他回想昨天发生的事,「对方除了吓得屁滚尿流之外,就没下文了。」
翟颖思忖:阿生和其他人八成都帮这家伙保密,此事才没落入他的耳里。他问道:「难道,你不怕对方报官?」
冷念生兀自喝酒,醉个七八分是有问必答。「怕什麽,这是场子里明定的规矩,对方不上道,自讨苦吃。报官也无济於事,大不了是赔钱了事。」
「哦,」翟颖挑眉继续问道:「这件事,你怎都没告诉斯文人?」
「喀!」
冷念生将酒杯重重的放下,拧眉叫得很不满--
「跟他说还得了!我的耳根子八成会不清静个三天三夜。斯文人实在太罗唆,搞不好又会想出什麽见鬼的花招来逼我听话。嗟!」
冷念生头昏昏的想--
他在外是呼风唤雨的大爷;回到斯文人的身边就变成听话的小乌龟。
「妈的!我实在太没出息!」他牙齿磨啊磨的很不甘心,「从现在开始,本少爷不用他管!」冷念生义愤填膺的说。
翟颖弯身凑至他耳畔说道:「好。从今以後,我都不管你。可好?」
这温柔的语气……呃,好熟悉……
冷念生缓缓的别过头来,瞬间瞠大的眼眸映入斯文人铁青的脸色,真是有够难看!
这家伙阳奉阴违……
翟颖不怒反笑,「我从不知道你对我的怨言颇多。」
冷念生一头撞进斯文人的胸膛,昏头昏脑的说:「那是醉话。」
「常言道:酒後吐真言。」翟颖搓破他欲盖弥彰的说词。垂首瞪著他的脑袋,正经八百的问:「以後,我少管事,你可以多惹事,这样可好?」
冷念生闷道:「不好。」如此一来,斯文人会嫌弃他不听话。
翟颖伸手扶正他的身体,不意外看见那红润的脸庞仰起对自己绽放一抹笑。
心里明白这家伙的诸多抱怨仅是嘴上碎念。若当真不在乎,他根本也约束不了这家伙的行为。
此时,邻座的客人让出座位,恭敬的请翟颖坐下。
翟颖任这醺醉的家伙视若无睹周遭众人的目光而黏上身来,俊容瞬间敛去难看的颜色,从容不迫面对他人的问候与敬酒,应对如流。
冷念生的头枕靠在斯文人的肩崁,悄然伸手握住斯文人的,两人十指纠缠,他闭目养神,等斯文人带他离开。
须臾,手腕触感冰凉,冷念生半眯起眼,不禁讶然桌面下闪烁著金色的光亮,将它捻来眼前,一条镶嵌白玉坠子的黄金链子晃阿晃,冷念生勾唇一笑,立刻将它套在脖颈,浅浅低喃:「我心甘情愿被你管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