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下的身躯微颤,他不愿让人瞧见其脆弱的一面。翟颖略显无奈的安慰:「念生,别伤心。他们不值得。」
「你走开。」他闷呼。
无法接受亲人的无情、明月的无义……
对人性的失望经不起再度遭受打击,人善被人欺……
翟颖起身将碗搁置桌上,暂时不逼他听话,任他发泄情绪。
他旋身上床去抱住躲在棉被下独自舔伤的人儿,伸手拉扯下棉被一角,对那黑压压的脑袋说道:「念生,别把自己闷死。」
「你管我!」
「我就是喜欢管你。」
「……」冷念生顿时无言。很别扭的紧抓住棉被,才不要让斯文人看见自己掉泪的蠢样子。
翟颖思忖:万一他把自己给闷死还得了,这可就不是假死状态了。
脑海窜起危机意识,翟颖可不管他伤不伤心,两手东拉西扯的企图把人儿揪出来呼吸。
「啊!」
突的一声喑哑的惊叫,冷念生惊慌失措的问:「你摸哪里?!」
翟颖的右手将棉被一掀,左手抬高他的腿,证实:「不就是摸到腿而已。」这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
冷念生抓起顶上的枕头砸往斯文人的身上,碎道:「搞什麽,我在生闷气,你诱惑我干嘛?」
翟颖的脸色一黑,感到头昏昏--
他不忘交代:「念生,以後别乱丢枕头。」这是他今晚第三次砸到脑袋……
***
邵军当夜带著一批人马搜寻到怀安的老家。
怀安一家老老少少均被大批官差们惊醒,以为是发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待邵军说明来意,怀安的父亲当下告知为了一家子的生计,已将女儿卖入将仕郎的府邸为奴。
邵军得知消息,立刻带著属下前往将仕郎--风盛雄的府邸。
大批官差奉命捉拿怀安,一入府邸便开始搜寻,谁敢阻拦,一律待回府衙论罪处置。
整座府邸登时灯火通明,管事立刻赶往风老爷所居的座院通报--
他沿途十万火急的喊:「老爷、老爷,不好了。府衙的官差前来抓拿怀安……」
邵军与几名属下尾随其後,须臾,只见房门一开,风盛雄衣衫不整、气急败坏的冲出房门,问道:「是谁好大的胆子敢来惊扰?」
邵军当下禀明:「我奉府衙大人之命前来捉拿府上奴俾怀安。请风大人立刻将怀安交出。否则……」
风老爷闻言,怒喝:「你敢威胁我。」他好歹是个官,这府衙的捕头竟不将他放在眼里。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奉命行事。」邵军秉著公事公办,不敢稍有延迟,回身对属下道:「立刻搜索这座院落!」
风老爷大吃一惊,赶忙喊道:「慢著……慢著……」
发话阻止已是来不及,官差们无视风老爷的身分与地位,逐一搜查东西厢房,随即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尖叫传出,妻妾们纷纷奔出房外,跑来风老爷的面前围成一团,众妻妾们七嘴八舌的哭诉。
邵军的属下们也一一回报并未抓到怀安,且整座府邸的人口风紧密,无人告知怀安藏匿於何处。
府邸就剩下风大人身後的厢房未查,瞧人是衣衫不整的模样,房内不可能无人。
邵军二话不说的步上前,迎视风大人故作镇定的神情,问道:「这房内还有何人?」
「仅是我的一名小妾罢了。她的身体不适,请邵捕头卖我几分薄面,勿扰。」
「恕难从命。」
风老爷再度吃惊,憋著闷气问:「邵捕头,府衙大人为何要捉怀安?」
「因为谋杀罪。」
风老爷一听,立刻睁眼说瞎话:「邵捕头,你来我府邸,说搜就搜。殊不知怀安这奴俾早就跟府邸的一名长工跑了。这会儿,你可以带著你的人马离开我的府邸。否则,我会状告你一笔。」
邵军压根不信风大人的说词,他起疑心一-
传言风大人性喜渔色,怀安被卖入此地,恐怕姑娘家的清白早已断送在主人手上。
「风大人,失礼了,别怪我不给面子,我必须搜查这间房。」
说罢,邵军推开房门,进入内室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然,雕花大床的纱幔低垂,床下搁著三双鞋,是匆忙之中来不及藏起吧。
「唰--」
邵军一瞬扯开纱幔,同时露出一抹冷笑--
分别躲在床角的男女脸色登时丕变,而躺在床上的女子衣衫不整,状似昏迷--
***
冷念生死而复生的消息在第二天就传遍整座府衙;众人均感惊奇,同时也感到高兴--
翟大人的精神恢复正常,大人的爹娘也离开府衙,悬宕已久的命案终於逮到关系人,目前有待厘清案情。
「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麽?」冷念生闷在房里好几日,除了被妥善照顾之外,也被勒令不准踏出府衙半步。
他倒也听话,因为想赖著斯文人。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药丸与茶水,冷念生不似以往嫌他罗嗦。良药苦口,入了喉却泛起一丝甜腻滋味。
若无这些药物保身,他与他已是阴阳两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重要吗?」翟颖反问他。
卸下公事之後,两人相处,他绝口不提恼人的琐碎。
抓来的犯人其中身分并非平凡百姓,他在追查对方以前的出身背景,得耗费不少时日才有确实的结果。
此事涉及部分为官收受贿赂,连通判都难以推卸未尽审查之实。看来,有不少人得连坐受到降职处份。
冷念生放下茶杯,思忖两人之间的地位悬殊;他知他管辖甚多,将来也有可能被朝廷调职,天晓得他又会滚到那儿去当官。
「嗟!是不重要。」他们俩现在能腻在一起就好。「我也没办法丢下爹的事业不管。往後我们俩各分东西怎麽办?」冷念生很懊恼的想著该如何解决。
翟颖低头凝视他皱著一张苦瓜脸,霎时恍然明白--
「你是不是嫌我白天太忙,能陪你的时间有限?」
冷念生斜睨著他,说:「废话!你这麽有出息干嘛,你就不会笨一点,书少念一些,跟我混在一起不是挺好?」
翟颖好生错愕他的责怪,这家伙忘了以前究竟是谁不搭理谁……
人各有志,他可没因为在外当官就将他忘了……
瞪著他的脑袋,翟颖想到一个好法子来改善他的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冷念生见他旋身从桌案拿了一本书籍回来,「你干嘛?书念了一堆也不腻,脑子都装了上百条的戒律还不够啊。」妈的,斯文人还要看什麽书,莫非他听不懂他在抱怨未来的分离危机?
「念生,这是要给你看的。」
冷念生瞪著他塞来手上一本伦语,很粗鲁的晃著它,「给我看这个干嘛?娘以前都罚我抄写伦语和弟子规,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再念一次,你就不会胡思乱想。」
「啪!」
冷念生把书甩上桌,呕气。「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斯文人是死脑筋,搞不清楚他干嘛还赖在这里没偷溜。
哼!
冷念生扑上床去抱棉被,把斯文人抛诸脑後,不甩他高兴哪时候才会注意到他闷闷不乐是为哪椿?
不想回宅院,是因为他会想起明月;仍会挂念她的身体状况、她现在会不会後悔所作所为、她知不知道他仍活著……
他不敢问案子何时审判终结,即使心里对明月有怨但仍希望她不被判处死刑。
怨她无义,同时也可怜她傻--
她明明知道他喜欢谁……
「我不想跟你分开,就算到死都不想……」冷念生敛下眼帘,喃喃自语。他会不安,变得怕死,也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