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汲了一口气,冷念生鼓起勇气缓缓地回头,瞧斯文人就在坟墓旁,和验尸仵作交谈。他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凝望遥远的天空一片湛蓝——
俊秀的侧面角度入眼,随着距离愈渐接近,跨出的步履愈艰难。真可笑,决心割舍的情感未失分毫,逐日累积,近在眼前即可触及,却是碰不得!
翟颖轻唤:「念生——」
瞠然吃惊,一瞬铁青了脸色。冷念生叫:「你干嘛?!」
朝身后退出一段距离,他就怕他一靠近,自己会情不自禁……
翟颖怔忡在原地,乍然怒吼:「你给我过来!我要问话,就不许你闪。」
满腹酸意横生,怨这家伙过分到极点!醉了糊涂,清醒也糊涂,现在更糊涂;尊卑不分,好歹他是他的兄长,是这片地的管辖者。
冷念生也不甘示弱地吼:「妈的!你端那是什么官架子!跩什么!我不要你靠近也犯法?你凶什么?王八养的乌龟蛋!」
他气得口不择言,一时之间没注意骂了谁。
翟颖倒是愣了会儿,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冷念生探手伸往腰际,摸不到东西。这才想起早就把匕首砸到斯文人的脑袋,这回索性捡了石子,气呼呼地扔向斯文人,同时又骂:「别再对我摆官架子,我不鸟你这套!」
眼睛眨也没眨,任小石子飞过发际,翟颖俊颜寒憎,瞅着那气死人的家伙——敢挑战公权力,磨他的耐性,扯他将要崩断的神经!他齿缝迸出一句:「念生,我对你已经忍无可忍。」
心一揪,他又招人嫌弃。
冷念生迎视着那双喷火的丹凤俊眸,挑明道:「那就不要忍,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是厚颜无耻,抑制不了想要他的念头;赶不出脑海,惦在心里扎了根,拔也拔不掉。「你只会嫌弃我,既然看我不顺眼,就别看!」头一偏,他或许会好受一点。
「念生,我没有嫌弃你什么。」若嫌弃,他就不会回来,不会到他的身边猛踢到铁板,不会到现在依然忍受他不敬的态度,更不会忌妒那不该忌妒的女子!
冷念生怔了怔,斯文人没有嫌弃他……那么,他就不须要闪。他们俩可不可以别吵架?
「翟大人,请您别计较念生哥的态度……」明月觉得刺耳,念生哥所言的涵义再明显不过。会难受……念生哥至今仍糊涂。
翟颖转身对明月说道:「妳爹的死因就在于头部插着两根三寸钉。」仅是来告知家属,死者确定是他杀。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流出血迹,发丝遮掩住证据,凶手致人于死的手段高明。
「你说什么?!」冷念生和明月异口同声地问。
翟颖说明:「现在已经取下杀害陈三郎的头部凶器,官方终于能以杀人的罪嫌缉捕怀春。」
「明月,我再问你一次,被卖的原因是否和怀春有关?」
「没有。」她低着头,依旧不肯说出实情。爹是活该,她现在根本不在乎凶嫌是否落网,一心想过平凡的生活,想霸住念生哥。抬起螓首,明月巧笑倩兮,道:「翟大人,我不妨坦白告诉您,我会有今天,就是我爹一手造成,我恨他!」哼!女人瞬间狰狞的神色令人吃惊,她从容不迫的经过身前,朝那兀自发愣的家伙接近。「念生哥,我们现在回宅好吗?」
「好。」丢下后事让斯文人处理,冷念生带着明月离开。
翟颖望着他们俩,惊觉明月根本不在乎被卖的事实公开,适才,守在附近的生叔应该听见。瞧她挽着那家伙,一副小鸟依人的娇态。翟颖快要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想拆散!
第十章
马车上,冷念生心不在焉,压根不在乎明月的爹是怎么死的,会忍心卖掉至亲的人都该死!至于凶嫌,他相信斯文人会逮着,也能找出唯一的亲人下落。
蓦然想起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斯文人若是赢了,会想要什么?而他,想把自己给他。
俊秀的脸庞渐渐浮现一抹暧昧的晕红,马车内的空气滞闷,入眼的景象由飞掠而过的街道幻化成斯文人的轮廓,一双丹凤俊眸注视着,无形地勾引……
「念生哥。」娇软的嗓音轻唤,明月触碰他修长的手,「你怎么了?」
仿佛被烫着般,一瞬甩开他人的接触。冷念生猛然回头,吃惊地看着明月,「你别碰我。」
适才,斯文人就在窗外……
「念生哥,我以为你发烧了,你的脸好红。」她瞅着那令人着迷的脸庞,最近,念生哥时常发生这种现象。他深邃的双眼迷蒙,漂亮的唇型潋艳,两颊透着薄色粉红,从未见过男子会有这般媚态,宛如半醉半醒的模样。
冷念生的眼一眯,看不清坐在对面的明月,晃然的影像倏地变成两个……怎么回事?他非常确定,「你不是颖。」
体内气血翻腾,浑身燥热,他想靠近的只有一人。
因思念过度,竟然产生幻觉。这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所幸,他尚有理智控制,明白身在何处,周遭的人是谁,否则将闹出糗事。
收敛心神,他强压下满怀的想念。咬唇暗咒:气死人……干嘛一天到晚想着斯文人,简直是欲求不满!
呿!冷念生甩甩头,把斯文人赶出脑海,只要不想就没事,身体也不会产生莫名其妙的燥热感。
「念生哥,你和翟大人是不是……」明月吶吶地问,不断扭绞裙罗以掩饰不安。她怀疑他这副媚态是因人而起。
冷念生置若罔闻地凝视窗外,思绪早已飘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压根没察觉明月隐含怨怒的目光。
当马车停在热闹的街道,冷念生步下车,回身对明月交代:「今晚别等我回宅。」
她紧张兮兮地问道:「念生哥,你想去那儿过夜?」她怕他跟严谨的男人在一起。
「我要去找颖,我想和他合好。」再清楚不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既然斯文人没有嫌弃他,他就不该退缩;他绝对不要像娘一样,只会糟蹋爹,差点把爹给搞疯。
冷念生敞开心胸,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不介意让明月知情,「我喜欢他。」
「啊!」一瞬惨白了脸色,明月捂着嘴,以防自己尖叫。
冷念生一翻白眼,仍笑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你不是见过我爹娘吗,何须感到意外。」
听他说的稀松平常,毫不在意他人知情。而她也不在乎外人看见自己怀着身孕,宁可赔了名誉,就为了让人联想,腹中胎儿是为他孕育。
佯装镇定,明月掏出绣帕,关怀道:「念生哥,你流汗了。」
她为他擦拭额际,冷念生打断她体贴的行为。催促:「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会帮你买绣线。」
随手将绣帕塞入前襟内,冷念生将车门一关,转身高呼:「生叔,带明月回宅。」
阿生闻言,立刻将马车驶离。
目送马车消失于眼里,冷念生不禁感到莞尔,他喜欢斯文人有啥好意外?!
莫怪阙三叔总是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女人家嘛,情绪大。
***
自从翟颖任职开封之地的父母官,地方上的治安与社会风气渐渐改善。
凡是赌场或烟花等复杂地区,鲜少赌客或寻芳客敢骤然闹事,一旦被告上府衙,案件均是依法审理。不论是该打的、该理赔的无一幸免,谁来说项或行贿都没用,府衙大人一板一眼的作风早已传遍老百姓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