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仿佛自有意识般的上前排队,不断吞咽唾沫,好想吃……
老板收下客人递来的铜钱,轮到下一位买肉包的客人,他问道:“你要几个包子?”
郝古毅盯着肉包兀自发傻,“我……”手往口袋里摸,赫然惊觉不可以花钱。
老板等得不耐烦,眼看后面还有客人等着,他挥挥手,叫:“去去去,你不要买包子就别挡着我的客人。”嗟!卖油的傻子是穷鬼,连个包子都买不起。
“还不快滚,别挡在本大爷的面前。”汉子伸手一推,把挡在前面的家伙给赶走。
“老子排队等得不耐烦。”汉子瞥了一眼跌在地上的小子,连双鞋都穿不起。翻个白眼,他叫:“老板,快包十个肉包,我赶时间。”
汉子丢了一锭碎银,又催:“快快,我赶着送货。”
“是是是。”老板眉开眼笑的说,动作俐落的拿出十颗肉包用油纸包妥交给对方。
瞧对面有一量满载货运的马车,客人就朝那方向走。老板又瞥了一眼卖油的傻子蹲在地上捡几个子。
“不见了……”郝古毅仰起脸来,惊慌无措的眼映入人们不屑的神情,没有人帮他找钱,爷爷会骂。
低头抹抹眼泪,他好想回家……
赫然,一个铜板滚到脚边,眼角的馀光瞥见它,抬眸望着两个男人;一个脸上有一条蜈蚣;另一个……他见过他。
“把钱捡起来,我带你去吃饭。”
“你认识?”
卓锦文笑说:“你以为我出来干什么。”他被派出来找人。
“我以为你找我陪你散步。”走了一两个时辰,才知道这家伙的用意。萧孟海依旧是面无表情,唯有额上突起的青筋,泄漏了他想宰人的情绪。
卓锦文佯装不见,蹲下身子,细看卖油的小哥眨着水汪汪的眼,听他说:“谢谢。”
卓锦文点头微笑,道:“有人还在四处找你。”
“爷爷吗……”郝古毅敛下眼,抿唇要哭不哭的,说:“要把油卖完才可以回家。”
“哦。”卓锦文起身同时将卖油的小哥拉起,偏头使个眼色示意男人提油桶。他安慰道:“你放心,我的朋友会买你剩下的油。”
闻言,萧孟海握紧系在油桶的绳索,额上的青筋又多了两条。
郝古毅被人带到陌生的地方,即使桌上有许多美食也不敢乱吃别人的东西;怕被爷爷知道后会骂、会打;也怕花钱。
揪紧放钱的口袋,眼巴巴的望着满桌食物,再转头看着带他来陌生地方的两人,他央求道:“我要回家。”
卓锦文好说歹说都没用,卖油的小哥就是不肯进食。执拗的坚持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观察了好一会儿,由简单的话语不难发现这卖油的小哥非一般常人的思考,仿佛像个孩子般无邪;稍嫌不足的智商,对人也毫无警觉心,不进食的原因竟是嚷嚷着怕被爷爷打、怕花钱?
多么单纯……
“呵,难怪有人快急疯了。”卓锦文一派斯文的进食。放弃继续哄小孩似的要他吃饭。
“等会儿,就会有人来带你回家。”他请萧孟海派人分头去城东与城西的方向寻找主子,相信不久便有消息。说不定人已经前往樊楼的途中。
郝古毅无法理解为什么别人不让他离开,是因为没有穿鞋的关系吗。
他不要穿葵买的鞋。郝古毅低头看着脏兮兮的光脚丫,脚痛、胸口也在痛……
“让我回家,大鸡、小鸡都没有喂、爷爷一定也好饿。”
“你就只会担心那老废物饿死没有。”
浑厚的嗓音隐含怒气,郝古毅骤然一惊,循声望着门口,“啊!”他张大了嘴,屁股滑下椅子,整个人躲到桌子底下。
卓锦文放下筷箸,起身道:“爷,您可来了。”
萧孟海见属下也跟着回来,示意属下各自去忙,勿留下瞧热闹。由花爷寒憎的脸色得知,找人找了一夜,可没好心情。
“哼!”花葵一脚踹开椅子,弯身欲揪出桌子底下的小老鼠。 “出来!”他抓住手臂,一把将人给拖出桌外。
郝古毅坐在地上,仰头瞧葵变成鬼,也跟爷爷一样生气。登时,浑身抖如秋风落叶,清澈的眼眸凝聚惊慌的水气,可怜兮兮的拜托:“不要打我,我把油卖完了,会还你钱。”
发颤的手把钱掏出来证实。“你看,我没有买东西。”
“什么还钱?”花葵一瞬呆若木鸡的杵着,纳闷小老鼠怎会怕他怕成这样?!
那些蠢话简直当他是人口贩子,要抓他去抵债似的。
妖美的眼儿眯成一道危险的细缝,注意到小老鼠没穿鞋,被他揪住的手臂露出一截肌肤,一块红色瘀青摆明是被打过的痕迹……喝!花葵倒抽了一口气,怒问:“究竟是谁打过你?”
郝古毅摇摇头,想着爷爷骂他蠢、骂他被葵玩弄才好生气的打他。清澈的眼神渐渐黝黯,别过惨白的脸庞,求道:“葵,不要欺负我。”
心一凛,花葵刹那仿佛被雷给劈中,小老鼠在说什么蠢话?!
渐渐收敛峻厉的神色,俯身将小老鼠给扛上肩头,随即听见小老鼠惊叫--“啊,我的钱--”郝古毅头重脚轻的抓紧葵的衣袍,心慌慌的怕自己摔下。
花葵没理会他掉了多少钱,头也不回的吩咐身后的属下:“锦文,把油桶扔了。”
紧紧将小老鼠圈锁在身上,花葵大跨步履,离开樊楼--31
老鸨忘了遮掩的嘴张得可塞下一粒橘子,万分惊愕的瞧主子身上挂着卖油的傻瓜草,入楼之后,她听主子吩咐备妥热水、送膳食、衣裳等等……还差人去买糖?!
莫非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天下红雨?
老鸨感到不可思议,主子将傻瓜草带去不让外人进的房里。她领着几名丫环送食来,耳闻傻瓜草唤主子的名讳:“葵……我要回家。”
然,眼前所见,主子为傻瓜草夹了一碗满满的菜,踱至傻瓜草的眼前,威胁不吃就杀鸡。
哪来的鸡?老鸨想不透,瞧那傻瓜蹲在角落苦着什么脸啊,主子简直转性的对人好,这份特殊待遇是楼里的小倌儿求都求不来的。
“发什么呆?还不把糖拿来。”花葵回头怒斥,伸出手,等着。
赫!
老鸨一瞬惊醒,找回了声音来回话:“是是。”她终于明白主子在外边所结的新欢就是卖油的傻瓜草。
老鸨现在可不敢在主子面前露出睥睨的眼神,脸上撑起虚假的笑容,上前交给主子一袋糖果,老鸨差点忘了提醒一件事,“爷,章爷差人送消息过来,说是明儿个晌午,会来找您谈生意。”
“嗯,若没什么事就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来打扰。”
老鸨机伶的说声:“是,我知道了。”言下之意,主子今日不见客、不应酬。
郝古毅垂下脸,视线躲开葵想用食物还有糖拐他,“我要回家吃地瓜叶,煮稀饭。”双手抱紧屈起的腿,拒绝葵给的任何东西。
花葵顿觉充满挫败感,小老鼠失踪一夜之后就不对劲。咬咬牙,“真他奶奶的……”他不耐烦的命令:“你缩着干什么,还不吃点东西。”
瞪着那黑鸦鸦的蠢脑袋猛摇头,昨儿个还愿意让他亲脸颊,今日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究竟怎么回事?!
花葵耐住性子哄他,“快听话,把饭吃了,我给你糖。”晃着糖果袋,等着小老鼠展露浅浅的小酒窝。
郝古毅抬首,清澈的眼瞳氤氲,穿梭在糖与葵之间,一瞬拍掉糖,“葵会玩弄、欺负我,不可以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