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尹玄念回头看着魏七夫妇的住宅,因马车的行驶愈显愈渺小,内心会不舍得离开这安稳的家,不禁暗叹了一丝气息,他竟然变得多愁善感……是为了孤独茫然的未来,还是内心深处渴望有个像家人般的依靠……
蓦然,男人的要求浮出脑海--‘玄念,留下来,让孩子有爹有娘。’
不要……他讨厌他……
孩子的乞求也在耳畔提醒--‘娘,爹好喜欢你,不要辜负他好不好?’
不好……他不要他……
理智告诫自己必须顽强的抵抗过去所招惹的情债,他这副德行哪配去当人家的娘子,一身病骨又不干不净……
厚颜无耻戴着人家送的银色发簪,搞什么--戒不了这习惯,真是差劲透顶……
甩不开恼人的介怀与内疚,缠绕于无形像是解不开的枷锁,随时随地都有将自己给勒死的可能,好难受……
猛然喘口气,差点涨死自己。“魏大嫂,等会儿经过钱庄停下好不好,我要去兑换银票。”实在怕极了脑子净空的时候,那份罪恶感就会莫名其妙的冒出头来折磨身心,他该好好想想现实问题,搬进宅院的后续动作,而不是尽想孩子的爹--干嘛!
“喔。”王若娇睨了身旁的美人儿一眼,紧蹙娥眉,咬唇似在暗恼什么,八成是为了离别而闷闷不乐吧。
真是傻瓜,以后还是会见面,有甚好恼的。
尹玄念这会儿可真是火冒三丈!
连续受到四家钱庄的推拒出门--理由是没足够的银两可兑现五百两?!
“这钱庄是开假的啊?”气死人了……他咬牙,发怒,却无可奈何……
伸手抓来王若娇手中的疆绳,喝“驾!”一声,马车急驶而去,耳畔风声呼啸,吹不息恼火的情绪泛滥,散不了想砸钱庄的冲动,别怪公子没啥修养,今日见鬼了!
王若娇浑身往后一弹,扎着漂亮发髻的脑袋瓜儿差点敲上车身,双手赶忙扶住座椅,惊呼:“驾驶慢一点,孩子坐在后面呢。”可别到达目的地,搞丢了行李,或是少了小孩。
尹玄念立刻收绳,揪扯的紧,放慢了驾驶速度,待马车停至路边,他气急败坏的跳下车,张口呼唤:“念生、怜儿?”还在吗?
有没有吓坏?
两颗小头颅探出来,一致喊:“娘,刚才好可怕……”差点跌飞出去,岂不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尹玄念一瞬愧疚不已,垂首道歉:“都怪我不好……”火气消了大半,眨眨眼睫,愣在原地,搞不清楚怎会发生这种事?
太凑巧,这事有蹊跷--王若娇冷静的思忖:钱庄怎可能兑换不到银两?
谁搞鬼?
赫然想到这钱庄是谁经营……
呵,他勾唇一哂。不愿点破,建议道:“玄念,依我看,你干脆先给翟夫人这五百两银票好了,过一两天,钱庄应该有足够的银两可兑现,两方再多退少补差额,这样一来,你也住得心安理得。”
尹玄念忍了怒气,不禁叹息。踅返回去驾驶座上,冷静一会儿,才说:
“我是有此打算,行囊都带出来了,没道理再回去魏大嫂的宅院,择日搬出又是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他出门没看黄历,没挑个好日子,才会受这窝曩气!
前往翟院的途中,憋着一肚子火气,愈想愈呕,想发作,又无从发泄,涨得头昏昏,双眼冒火焰,浑身泛红,美得潋艳--
大美人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千万别招惹他--是找死!
此时,冷铁生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派人将宅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该丢的丢,该换的换,主卧房的旧床也已经清出,换上一张雕花大床,最起码要睡得下大爷,和娘子同居的生活即将拉开序幕,好的开始就等于成功的一半--
等吧,算准了娘子不会拖太久的时日才搬家,大爷坐镇于此,等娘子带着一双儿女自动送上门来--
***
尹玄念一到翟院巷外,冷念生立刻跳下车,小心拉着怜儿,嘴里数着:“一、二、三,跳下来。”
怜儿谢道:“念生哥哥,你真好。”很小心谨慎,没让她跌倒。
两个小孩看娘和魏夫人在搬行李,他们也帮忙拿一些负担得起的物品,减少娘的负担。
其实打包的物品不多,除了个人衣物之外,尹玄念装载了一箱书籍和文房四宝,画具等等。王若娇外表虽是娇滴滴的模样,但力气不小,一箱物品难不倒他搬运,舍不得美人儿动手拿太重的东西。
四人来到翟院外,尹玄念讶然瞥见曾见过的丫环,还记得她名叫春花。丫环坐在门槛,两手腮,张大眼似见到宝--
“啊,少爷、小姐和夫人终于到了。”春花开心的叫,音量之大,巷子外都听得见。
“终于到了……”尹玄念喃喃说道,莫非她知道他们要来?
赫!重点是--春花怎会在这?
尹玄念惊愣的当口,宅院的大门开,圆睁的杏眼一瞬映入一尊大爷--
“啊!”尹玄念惊叫--“又见鬼!”
王若娇反应快,放下物品,手指戳着尹玄念的背,要他注意听--“我有事要去找魏七,先走了。”想留下来看热闹,又担心美人儿跟着他回家,只好先断了美人儿后路,不让他继续逃避现实,比个手势要念生和怜儿、春花三人赶快把行李,木箱偷运进屋,趁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走的走、溜的溜,留下大爷和美人互相对峙--管他们俩要看多久--
冷铁生趋近至尹玄念面前,锐眼细看娘子的额头有处小伤口,“你跌倒了是不?”再也忍不住想要碰他,伸手抬高显得呆滞的脸庞,心想娘子就算是自己想不开去撞墙,都会让他担忧他的视力有问题,大夫说过他恐有失明之虞……
为他买了上等的药材,希望早日化开凝滞于脑中的淤血,他会逼他吃药,不管他高不高兴,但问题是该如何摆平他?
尹玄念“啪!”的打掉大爷放肆的手,不要趁他失神的时候乱摸。先前所憋的满腹怒气登时燃烧旺盛,出口的话很不客气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怎知道这地方……莫非,他认识翟院的俏寡妇?这是有可能,不然该如何解释他来到翟院?
“我在这里等你回家。”
尹玄念没问他怎会知道这屋子是他的,大爷八成都从俏寡妇口中得知自己买屋的事。
“你可以滚了,我这里不欢迎你!”终于可以理所当然下逐客令,一把推开尽杵在眼前的障碍物,他甩头,跨步进屋,两手一左一右抓住门板,准备关门大吉。
冷铁生张手挡住大门来阻止他的行为,脸上不禁露出戏谑的笑,对他说道:“玄念,这宅院的权状,我也有一份。”如果大门是娘子的,那么厨房也给他,其余的--包括娘子,都是他的。
尹玄念瞠然不已,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这人不会胡说。”除非必要;冷铁生在心里附上这么一句。他立刻、马上拿出证据,“你瞧,我也有宅院的权状,你若要跟我算清楚,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你相公,三百五十五两不用给我了,把你整个人乖乖的让我照顾就好。”呵,他不贪--心,愿意慢慢来软化他的硬脾气。
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冷铁生锐眼瞅着娘子--浑身发直、发烫、发火,人闷烧成一根木炭,宅院会不会因他而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