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明白,为何那夜跟你的缠绵会毁了你千年修行。狐本靠与人交合,甚至吸人精气方可事半功倍,我怎样想,也想不明白你为何是个例外。
你本该一尘不染,是我把你自云端拖了下来,
你在我面前,现出原形,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永不会再见我吗?
萧书岚把玉狐放在枯死的寒月芙渠之下。我摘了这花,又种了回来。我带走了你,又把你送了回来。
难道要我说,这还是缘分?
也罢,就算是吧。
我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你才能再化作人形,或者,要等到几时,你才愿化作人形?
那我等你吧。只要我活着,我就一直等下去。
等能再把你拥在怀里的那一天。
人也好,狐也罢,是你就好。
即使我等不到那一天,只要看着你,哪怕已是不会再言再笑的一块玉,我也安心。
因为,那是你。
月华如霜。
暗香涌动。
萧书岚仰头。
今夜,又是十五月圆。
***
萧书岚猛然间醒了。鼻端嗅到淡淡的香气。花香?抬头一看,那朵枯萎了三年的寒月芙渠竟在白亮的月光下,一瓣瓣地舒展开来。
月亮很圆,圆得连一点缺口也看不到。
低头一看,三年来一直放在寒月芙渠下的那只玉狐,竟已不见踪影。
萧书岚在山中狂奔了起来。
月光白亮,一如初来时那天的月,白得发亮,白得刺眼。静,静得除了泉水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竹林,紫竹林。里面有光。
萧书岚恍恍惚惚地沿着分开竹林的那弯溪流走了进去。越走越深,路越走越宽。我……会看到什么?
柳听竹靠在那棵老柏树上。深碧色的树叶一片一片地落在他柔软卷曲的发上,他轻薄如青云的衣上。一只脚放在水里,脚是莹白如玉,水是淡青透明。
我知道……我会看见你的,就跟初见那时一般。
萧书岚笑着,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可是,跟那夜里,似乎有点什么不一样啊……萧书岚模模糊糊地想着。
对了……这夜里没下雨。也没有雾,一片清朗。
不……还是有雨有雾的,柳听竹的眼睛里,就笼着一层淡淡的雨雾,萧书岚每走近一步,那雨雾就更浓一点,重一点。
雨快要滴下来了……萧书岚想着,急急地伸出手,想去接住那滴晶莹的雨珠。
柳听竹伸出了手,淡淡青色的宽袖,像最远的山的颜色,纤长的手指,微微地露在袖外。
萧书岚笑了起来。
我握住了,再不放开。
那滴雨珠落下来了,滴在他的手背上,很热。
——聊斋奇谭之晓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