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从转院到这里医院疗养的阵仗来看,就不难想象在台湾那边保密的程度会是如何的滴水不露。
「能……作主的?我爷爷?!怎么会……」
那老头,是终于想清楚决定放弃了吗?
早就该……放弃了吧……
闭上眼,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心底不住发酵,有些落寞却也像放下了块大石,说是如释重负却偏又有点什么酸沉沉地让心空得慌。
楚枫之不明白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明明就不是舞文弄墨无病呻吟的那类人,偏偏厘不清这五味杂陈的感受,只能任其淹没,孰不知如此心绪在脸上流露的全然是片无助茫然。
莫名地一阵心烦,杨旸突然很想大力把人摇起叫那双眼张开,至少别给他摆出这种缥缈地似快化作虚无的难看表情,又不是童话故事的人鱼公主,再说也没什么王子负心抛弃他吧。
「安心养病吧,I\'m your doctor. 不会让人对你不利的。」
誓诺般的话语没经大脑地就冒了出口,话才讲完杨旸就后悔的想把舌头咬掉,赶紧就想补句玩笑话唬弄过去不作数,然而才张嘴就看到那空茫的表情有了丝生气,让他只能把到口的重新咽回喉。
算了,一句话而已……望着床上神态逐渐转为安祥的人儿,杨旸不自觉也松了口气。
反正也不见得会有兑现的时候,就当是那巴掌的赔礼吧。
第三章
心情平静过后,人也就慢慢变得昏昏欲睡,楚枫之没有拒绝周公的造访,放任意识深沉,只是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奇怪感觉却让他从黑暗深渊中逐渐醒了过来。
「……你还在这儿?」艰难地撑开眼皮,就看到张称不上熟悉的脸盘近在眼前晃,楚枫之迷惑地眨了眨眼。
「作工啊,哪像你大少爷好命。」抬头瞥了眼那双泛困的朦胧睡眼,杨旸依旧手下没停地忙着,心底则是不住默祷着等会儿别又是魔音穿脑的高八度尖叫,他可没预期这家伙会在这种时候醒来。
刚醒的脑子迷迷糊糊地运转不灵,楚枫之一时还转不过来男人到底在说什么,直到身体被翻转成侧改了个方向,人才如梦初醒睁大了眼。
「你在干嘛?」
温热的湿暖感觉在背上游移着,很舒服却也很诡异,尤其当这感觉从背蔓延到腰,然后还大有往下发展的趋势时。
「杨旸!」
「干嘛?」
「我才要问你干嘛!你干嘛摸、摸、那儿。」大嗓门嚷嚷倏地结结巴巴没了气势,看不见的另头楚枫之早已急红了一张脸。
「摸哪儿?喔,屁股呀。」泰然自若的语声毫不见半分尴尬,甚至还说的再直白不过:「你洗澡难道这边都不洗的?」
把毛巾丢回热水盆里重新拧了把,杨旸不禁感谢起上帝听见了他的祷告,比起Jane连衣角都没踫着就被骂的狗头淋血,他应该算真lucky了,就不知这份好运能维持多久。
「洗……澡?」还没完全消化这两个字账面上的意思,楚枫之就让下个触感给搅得脸色阵青阵白。
「杨旸!」
「又怎么啦?」摇摇头,杨旸不由地哀叹自己的两耳终究还是难逃魔音洗礼的命运。
「你、你在干嘛?」
「不是跟你说了在帮你洗澡嘛,你老年痴呆啊。」
「……」老年痴呆?打翻了水彩盘般的精采脸色已分不出是羞还是气,楚枫之狠狠吸了口长气储备肺活量。
要不是那只手在那不该碰的地方到处乱摸,他哪会一问再问,当他白痴呀?!
「你、在、擦、哪?」一字一顿,危险的语气摆明了某座楚姓火山已在爆发边缘。
「股沟啊。」仔细地扳开两片臀丘揩抹着,杨旸将湿巾折迭换了面,然后倾身向前将并拢的长腿抬起一只至肩上扛着,「现在是鼠膝。」
语声还没落全,杨旸已是将湿巾探向两腿间的柔嫩禁地,蓦然肩上却是一沉,力道虽然不大却已足够让他啧啧称奇。
好家伙,看不出躺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有这点力气。
「该死的!别碰我!」死命压着腿,吼出六个大字后楚枫之已是脸红脖子粗气喘如牛,无奈再使劲那条腿也只像腊塑摆好看用的,根本蜻蜓撼石难移分毫。
「好好,我不碰,你先别这么激动。」
有了不久前刻骨铭心的前车之鉴,杨旸这回可不敢不理人硬着来,只得先缩回手将肩上的腿弯抬下放回原处,回头再想法子看怎么完成这份既劳力又劳心的浩大工程。
「澡不洗就算了,伤口至少让我换个药吧。」
伤?又什么伤?好不容易安心喘了口气,入耳的偏是句好比天书的外星文,楚枫之马上又绷紧了神经备战,好半晌才恍惚想起之前后腰那儿好像是有点疼。
问题是若照男人所说的算,离那场车祸少说也半年了吧,有什么伤这么惨大半年都还好不了?
腰吗……该不会不能走了吧?
「哪里?车祸伤到的?很严重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丢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楚枫之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跳出了口。
千万别跟他说这辈子都得跟那两轮的椅子黏在一起。
「Here.」轻轻揭起虚掩的纱布,杨旸落指在创口周围的红肿处比了比,刺痛感立即让人触电般一颤。
「不是车祸受的伤,是褥疮。」
「褥、疮?」又是两个天外砸来的大字,楚枫之皱眉瞇了瞇眼。
「Yas,久卧不动,难免。」
难、免?欺他不懂得花钱消灾这道理吗?一千万就算只是台币也没这么白花吧。
「……为什么会久卧不动?不是有请看护吗?」
「呃,前一个看护……有点……欸,怎么说呢?」
歪了歪头,杨旸努力思索着该怎么说才不会叫人抓狂,就说商人最讨厌了,没事尽往这小地方斤斤计较干嘛。
「有点什么?」肉长在他身上,钱也是从他口袋里掏出去的,楚枫之抱定了打破沙锅也要问到底。
「这个……那小护士只是有点粗心大意啦,所以才换了Jane呀。」
刚把人搬回家静养时院里头的工作正忙,他也就完全放手给看护没多过问,等到工作的事告了段落有空把人好好从头到脚看一遍时,才发现聘雇的看护心不够细外加有些偷懒,当然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细皮嫩肉的也是问题之一。
总之不过一个多月,他大少爷的后背就已经灾情惨重,只差还没感染引起败血,吓得他捏了把冷汗直呼上帝。
「如果不是Jane照顾的好,你这背腰屁股的还不知道要多烂几个地方,结果谁晓得你大少爷第一眼就把人给我撵跑了,你知不知道这年头像Jane这样有经验又有耐心跟爱心的看护实在很难找?不是你少爷有钱就能解决的。」
先发制人,杨旸略过所有的前因后果直接把话题跳到不久前,否则照这小子的少爷脾气,若让他知道了如此原由,耳根子保证绝对不得清静。
「……」咬着唇噤声不语,楚枫之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他也知道之前歇斯底里不讲理的行为活像个不知民间疾苫、惯于颐指气使的任性大少爷,但要他怎么解释说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他不爱女人,尽管商场上因为身分没少上过酒家逢场做戏,为了掩饰性向也没少跟女人上过床,但他还是无法忍受那软绵绵躯体的主动碰触,凡是跟过他的女人都晓得他这禁忌,偏偏那个叫做Jane的洋妞……而他却动也不能动逃都逃不了,怎能怪他反应如此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