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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戍启啊,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冗晴』了?」哀怨地抬眼,小乞儿的目光早就不似初始时的浑浊了,此刻,那黑褐色的眸子亮得犹如深更的朗星。

  「为什么?」没兴趣计较他是何时恢复记忆的,把对方的开窍视为自然而然,白衣银绣的戍启只想弄清楚,他花了上百年一直在反覆推敲的名字到底哪里念得不好?他可是琢磨了很久,连猜带回忆,千挑万选才确认对方,肯定叫『冗晴』没错!

  「戍启……那个,我其实叫『荣矜』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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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生,他爱上了一个人,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

  虽然对方还是没能回忆起他的名字,可他却想起了……爱上对方时的……那份感觉……

  第二章

  十年后……

  笔直平坦的官道上,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步行,虽然步伐看似矫健有力,但那步行青年落在路上的足劲,却轻盈得没有震荡起半丝尘埃。与此同时,在他身后还紧跟著一位骑马的年轻人,雪白的健马映衬著他一身朴素的青衫,硬是把那张只比平凡英俊了一点点的面容,点缀得宝相庄严,超凡脱俗!

  明明两个人一前一后贴得极近,却一个面冷如霜,一个笑著四顾风景,仿佛不相识的路人彼此之间沉默无话。直到骑马的年轻人确认了一下日渐西沈的天色,勒缰探身唤住前头的步行者,其他过客才惊觉他与前方,那位容姿华丽相貌不凡的青年,却原来是熟稔的。况且,听那年轻人的称呼方式,两人的关系不但并非萍水,还极其亲密。



  「师父啊!时候不早了,我们到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吧,明天早起再赶路也不迟。」丈量了一下距离,估计他们能够在天黑前赶到后,年轻人舒了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露宿路边而庆幸。然而面对他顺理成章的提议,走在前面的紫衣青年只是不悦地蹙起了工整的剑眉——

  「……才走了二百里,你又要休息?」

  「已经走了二百里了啊!」闻言,素衣的年轻人仰天长叹了一声,哀怨地瞪起黑亮有神的妙目,示弱地扯住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年轻的师父:「拜托了师父,二百里已经够长了,我们再不休息的话,估计您明天就得拖著徒儿的尸首赶路了!真的!再不歇会儿我一定会累死在马背上的……」

  年轻人不提马还好,提到马匹,紫衣青年冷峻面容上的寒霜只会越积越深:「你骑著马,我走著路。我还不觉得累,你就又不行了?」师父徒步,徒儿上马已经是本末倒置了,这家伙却还不肯知足,走不了几里,便又在拖他的后腿?不止一次地,紫衣打扮的戍启有了当初不该把对方留在身边的后悔……

  可是,谁叫人类那么麻烦呢?想他从土地公那边借了银子丢给对方,对方却走不出几步,就被身强体壮的恶徒们抢了个精光;他现出真身在人迹罕至的深潭一阵扑腾,翻上岸的鱼虾足以堆成山,绝对够对方吃上大半辈子了,谁知对方啃了几口生鱼,下一刻就吐得死去活来,差点让他报恩不成反成谋害;他把对方丢进普通人家里,面威胁住户养育,结果刚离开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痛嘶声,那些凡人竟趁自己走后,泄愤于只是孩子的荣矜?

  彻底放弃了让荣矜自生自灭的奢望,戍启只好把对方带在身边。而一个大男人独自带著一个小男孩闯荡,若是没有关系的话,就像他当初没有姓名一样怪异。所以当荣矜提出喊自己师父时他没有介意,就像当初作了青龙御史,少年天子硬塞给自己『夏语冰』这个名字时,自己也没有拒绝一样。反正人类就是那么麻烦,他懒得多管……

  只可惜纵容之下戍启却忽略了,有的责任是包袱,一旦背上了身,就一辈子也甩不掉!

  「师父~~我累了,马颠得厉害,腰都要直不起来啦!」连声抱怨著,荣矜揉著酸痛的腰,岌岌可危的扑跌下马,虽然嘴角疼得直抽动,眼眸在望向戍启时依旧含著爽朗的笑意。眼见他钉在客栈的门前不打算再走,戍启冷冷地顿住步伐,握著拳头转过身来,眯起隐隐透著金红华彩的眸子:「每次、每次都是这样。二百里算得了什么?况且你还骑了马代步,我都没有喊累,你又怎么可能累得走不动?」

  「……可我现在是人了啊,师父。」并不因为对方那毫不体贴的口吻而悲哀,荣矜只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回以对方一记讨好的暖笑:「人类是很脆弱的嘛,师父~~」

  「……」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戍启当然记得对方是为了谁才会被贬为凡人的。虽然这份人情并非自己想欠的,但既然欠都欠了,该还的自然要还。沉默了片刻,主动走进客栈里,戍启没有兴趣回头,也没有兴趣确认荣矜此刻是不是露出了那熟悉的微笑。他正在深深地怀疑,也许玉帝对自己的惩罚并非那记天雷,而是这个替自己挨完天雷后缠了自己十年多的麻烦才对!

  不是不知道戍启的脸色,比平时又冷了三分,百分之百是因为不满自己,但荣矜奉行著肚子饿了,就要立刻吃饭,身子累了,就要尽快休息的原则,进了客栈二话没说地占了临窗的一张方桌,唤来被同伴的气势吓傻了的店小二,轻快地点了几道寻常的菜式。

  谨记著「自作孽,不容推卸」的道理,戍启纵使再不情愿,还是坐到了荣矜的上首。只是静坐在原处看到菜过三味后,缓缓眯起眸子,他再懒得发脾气也忍不住窝出火来了!指著桌上剩了大半的菜肴,戍启冷硬的口气,就像要把整个客栈冻结成冰一般:「根本没吃进去多少,这证明你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疲饿!为何骗我?」

  「冤枉啊,师父!人饿久了,累坏了的时候,本来就胃口不佳嘛,吃不下也不能怪我呀!」叫屈地扬眉,荣矜不管是抱怨还是反驳,面对戍启时,总是含笑的。也正因为这熟悉的笑容,让戍启莫名其妙的无心再继续追究下去,闹到最后也只得闷不吭声地,拧开头去懒得看他。

  见状,荣矜放下筷子,将不容易腐化的剩菜打进了行囊里后,趋前托起戍启的臂肘,微笑著向掌柜要了间上房,在对方说出什么吃饱后,继续赶路的吩咐之前,拉著不情愿的他上了二楼:「总之,我是真的累惨了啦,师父!为了益川的那件差事,您已经拉著徒儿,没日没夜地赶了七天路啦!反正水妖也离不开池塘,您这么急也没用。」

  「……」目光微凛,皱紧眉头,一想到京城里那个少年老成的主子,戍启就觉得背上的包袱变成了双数。原本他直来直去的性格就是不愿意欠人情份的,然而为了眼前这个不请自来,替自己挨劈的家伙,他就已经欠下了两份重如泰山的人情。一份是欠对方的,另一份是为了对方欠别人的……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星夜腾云飞过去了,哪会拖到现在。」为了报恩,他已经很久没有重温作龙的悠闲日子了,本想等结束了此番差事,忙里偷闲地找个深潭畅快淋漓的泡它个十天半个月,谁知临出门被这个家伙逮著了非跟不可,害得他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再这么拖延下去,不耽误使命就不错了,哪里有闲工夫让他去泡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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