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杜氏弄到措手不及,秦氏尽力安抚人心,同时加速工程进度。以图提早完工获得收效已挽回目前败局。只是天不尽人意,在秦氏用尽手段稳定大局之际,工地竟出了意外事故,两条人命,本易处理,却因媒体透漏说此一事故缘于秦氏偷工减料为赶进度,工地保护措施不周全,以致引发人命。
若是以往风平浪静的秦氏,这点消息即使传得再凶也能迅速压下。而眼下秦氏却是正值波涛汹涌,一石可激千层浪。
众媒体向来又是最爱痛打落水狗,一番炒作之下,工地工人开始严重抗议秦氏偷工减料对工地护卫措施马虎行事,威胁到他们自身安全连生命也得不到保障。
以为一切都将进入正轨,原来一切早已乱套。
我待在房间里,脑袋内一阵烘烘乱躁,这种情况已不是我能力所能及,杜御飞已经好几天没音讯,大概和众董事忙得焦头乱额查帐补纰漏。
股市不稳,工人闹事,信誉大跌,资金受滞,秦氏不得不暂停一期工地进程。如此一来,秦杜两家如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几日内,两家股票直线下跌几十个百分点。两家遇困,造成股市动荡,有些平日与秦杜两家有往来的小企业也受波及。一时间,商界风愁云惨,一派萧索景象。
但毕竟许氏根基稳固,工程停滞,人力浪费物资全囤积在库,秦氏既要安定人心又要稳定市场,只希望杜氏能很快填补亏空,挽回这个局面。同时向许氏利华银行寻求贷款支助,在危难之际依旧苦撑局势。
而更让两家惊恐不已的是,在这次动荡中,似隐约有幕后黑手大规模收购两家在外的散股。
商场风云,瞬息已变,最是难以估摸。多少人生死也只在一夜之间。平日与秦杜两家素有往来的小企业抵不住风口浪尖而宣告破产。
某日,我起床,打开电视,固定的财经档,乘着一大堆广告轰炸的空当,进厨房给自己冲杯咖啡提神,播报新闻时我正在微波炉里加热面包做早餐。新闻所讲无非是近段股市动荡股民恐慌的报道采访。
「下面报道一则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就在刚刚十分钟前,杜氏凌风集团董事长杜长天发布召开记者会宣告破产……」
轻微一抖,手里刚烤热的面包掉到地下。脑袋某根弦轰地如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破产?破产了,那个人此时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我打电话,不通,手机公司电话寓所电话,一一拨遍无人接听。疯了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拨,完全没有回应。
扔了电话去公司去寓所,找不到他。这才醒起,他有好几个日子没和我联络了。
身体沉到动不了,仿佛从头到尾被灌铅的感觉,我无法清楚形容。
晴天霹雳不过如是。只是这狂嚣而至的漫天风雨里又岂止我一个人震立当场。
杜氏破产,秦氏的一线希望也成为泡影。
我蜷在沙发上。电视里美丽严肃的新闻主播用遗憾的声音平淡地叙述着一个商业帝国的衰落。
竟是空了!偌大一个帝国破产前竟已成空壳。谁能想到?!它那些血肉它那些实力它那些辉煌,都到哪里去了?
我觉得头很重,这几天虽然每天都在公寓呆着,却很少真正睡过。凌风的命运那个人生命的重心,一直都像条粗粗的线挂在我的心口,时刻悬着。
如今终于落下帷幕有了结果,那根线也断了。我窝在沙发上睡去。
醒来的第二天,已是风云再次突变。凌风破产,秦氏也风雨飘摇。果然有实力雄厚的幕后财团黑手在背后大力买空秦氏股票。
就像一个满身是伤的人被暴徒猛踢猛打,秦氏无力还击。一日之内股市已跌至最低点,虽然有许氏作后盾,但资金像流沙般限进一个巨大的缺口,被吞消失的资金的一夜之间如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大,许氏为求自保,不得已及时抽身退出,以免陷入无止境地亏空中。秦氏顿失后盾,眼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幕后那只巨大的黑手所咽吞。
秦氏,已回天乏力。
很快,媒体披露,一直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外国公司。
听到那个公司名字时,我一瞬没能把那名字与它所真正代表的意义联系起来。脑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那个名字,却是无意义的。
MUSE……
它是希腊神话中灵感与艺术女神。一个原本让人欣喜的名称,却让我此刻痛恨厌恶更甚全天下最恶毒的蛇蝎。
它总是昭示着……他的恶毒,我的愚蠢,他的欺骗,我的被欺骗。
第一次知道它的存在,他给我一句,你以为你真值一千万?那一次是他逗弄我这个卑微的仰慕者的一个玩笑。
那这次,又是什么?
如今,明白一切的我与操纵一切的你,又怎样才可结清这一切?麻木的心中,落下最后一缕钝钝的痛,被人生生挖去一块似的。
杜御飞,这次,你掏空了我的心。
***
再次见到思瀚,是在秦氏宣布破产后三天。是他来找我。我哪敢去找他。我怕被愤怒的秦氏族人撕成碎片。想起我当初在秦氏大厅侃侃而谈的潇洒昂然,是一种多么愚蠢的可笑。
我现在就像只过街的老鼠,蒙头蒙脸地缩站在思瀚面前。
「你早就知道MUSE的存在?」思瀚平静地问我。
「知道。」
我听见呼吸骤然压紧的节奏。思瀚看着我的眼神仍然很平淡,只是那抹平淡中还有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伤感。
「你也知道他的计划?」
「不知道。」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自思瀚嘴里传来:「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对你。」
转而,我又听他笑道:「话说回来,虽然我要说你不知道他的计划我很高兴,但其实就算你知道,你也不必对我内疚抱愧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思瀚转瞬幻出笑意的眼,什么不必内疚不必抱愧!我是害得你家业尽失的罪魁祸首啊,尽管我是不知情的状况下做的操刀手,但不管怎样,操刀手就是操刀手。无可抵辩。
瞧着我的怔忡,思瀚脸上现出更大的笑意,居然一如以往的温和明亮。
「沈练,你知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
「……」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可这只表现在你的学习和办事能力上。你总是用一种近似先天不足的单纯目光去看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用你的简单去分析他们的复杂,其实你或许也能用很复杂的心理去剖析他们,只是你不想把时间花在那上面而已。那种单纯的懒散、豁达、容忍都让我心动,让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思瀚用一种怀念的语气全盘托出他心中的我。他一直笑着,手伸到我面前。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皮夹。
就算我此时神经再麻木,也被电击似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拿这个皮夹的人不是我……是许林。」思瀚眼光黝深地看向我早成摆设的右臂,「沈练,真的很对不起……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那么做,我以为他会更恨杜御飞。」
「你的意思是他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
「是他刻意制造了那场车祸,他拿走皮夹只是不想让你怀疑他在车上动了手脚……还有很早以前日丰工地的那场意外……沈练,真的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