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见善无奈,只得把便当交给她,走到隔壁去。「我再向您买两串。」
本来以为对方会直从店后头拿出来,没想到黄太太回头一吼:「死老头,你带孙先生回家挑几串香蕉!人家帮我们小纹算命都没有收钱咧!」
孙见善立刻道:「那不用麻烦了……」
「不会麻烦,我们家很近,街角转过去就到了。我们家香蕉堆了两大箱,看你想挑多少就拿多少,不用钱啦!」满头大汗的老黄从厨房走出来,哈着一张淳朴的睑,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
孙见善脾气再硬,对这样热情老实的本地人实在板不起脸。
「我马上回来,你等在这里不要乱胞!」
「不会不会,我们不会让她不见的。」自助餐店的主人和客人们保证。
终于,看门的拳师狗走了。等了两年才等到的机会,一群老实的乡亲们霎时如见到花蜜的熊,齐齐围了上来。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你长得好漂亮,今年几岁了?住在哪里?」
「那个孙先生是你的哥哥吗?还是男朋友?」
如愿直觉想回答「他是我主子」,可是她突然想起,孙见善交代过她不可以这样跟普通人说,因为现在的人会听不懂这种关系。虽然她不懂「他是我主子」这句话有哪里难懂,不过他不喜欢她这么说,她不说就是了。
「我们是一起的。」她嫣然而笑。
「一起是什么意思?」乡亲们面面相觑。
「是男女朋友那种『一起』,还是普通朋友那种『一起』?」有人问。
「一起就是一起啊。」她看看四周好奇的脸孔,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懂。
「你是他朋友,还是他的亲戚?」自助餐老板干脆问得更明确一点。
她想了一想,说:「孙见善说,我们两个是『同伴』。」
「同伴?」乡亲们互望几眼。
几颗脑袋凑在一起商量,「这个意思是不是『合伙』?」
「孙先生不是在帮人看相吗?难道你们两个人都会看相?」邻人一起惊异地回头看她。
孙见善好像交代过她,不要跟人家提起这件事,可是他们若是自己猜到的,应该就不算她说的吧?
不知道他为何不让别人知道其实能「算命」的人是她?嗯,一定是他自己想扮大师的缘故。如愿想乘机恶作剧,吐他的槽。
「对,其实我也会……」
「你在胡说什么?」一声冰寒透骨的低喝响起。
孙见善脸色铁青地站在她身后。哇!被抓到了!如愿摆出标准的低头忏悔姿势,吐吐舌头不敢多说。
「呃……咳……哈哈,孙先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一堆人打个哈哈,轰然鸟兽散。
没有义气!如愿对他们纠起黛眉。
「孙见善,你挑了几串香蕉?两串,那可以吃好久呢!真好。」她讨好地黏上去,抱着他的手臂。
这招示好并未如以往一样,迅速软化他的怒气。
孙见善僵硬地拉着她的手,离开自助餐店。
「孙见善,你是不是很生气?」走了一阵子,她试探性地问。
前方那道背影依然僵硬挺直。
「我没有跟他们说什么,是他们自己乱猜……」
「住口!」
孙见善第一次懊悔,为何一开始不把事情跟她说清楚!
天知道她上一次「出任务」是几百年前的事,现代人扒粪的程度,绝对不是几百年前的保守社会可以比拟的。如果有一天,有人怀疑起她的身分,在暗处观察他们,进而发现她倏来倏去的行踪不太寻常时,接下来可能就是他们两人都应付不了、无止无境的麻烦。
他苦心积虑,隐姓埋名,专找不起眼的小乡镇居住,就是为了低调再低调,赚取的金额也以日子过得去的程度即可,绝对不张扬到会引来关切的程度,结果她居然傻傻的站在大马路边,向人家吹嘘她也会「看相」?
「该死的!」孙见善愤怒地重踢一下停在路边的汽车轮胎。
如愿怔怔盯着他看。以前无论她如何不听话,孙见善都是表面上气气就过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如此生气……
心头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她不敢开口,头低低地跟在他后面走。
一辆卖甜品的推车从两人身旁经过,斗大的「烧仙草」三个字写在钢桶外侧。
如愿远远见那桶烧仙草推过来,火速钻到他的另一边去,眼中露出戒备的神情。
孙见善早就发现她对烧仙草的反应很奇怪,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不爱这种甜食而已,也没多想,手臂从她怀中抽出来,继续生气。
以往她若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会安分的待在旁边,不再来自讨没趣,这次却畏怯地偎回他身边,继续用那奇怪的惊恐眼神瞪着那桶烧仙草。
「干什么?」他粗声问。
「没、没有。」她小声回答,等那小贩走开来,才松了口气。
「烧仙草有什么好看的?」他冷冷问。
「那那那、那是什么『仙草』?你们为什么要烧了它?」她惶惶地望着那桶「仙草」。
孙见善一怔。
若不是心情如此恶劣,他一定会大笑出来。
仙草是一种用仙草叶熬煮成的凉粉,冷却之后是一般人常吃的仙草冻,至于烧仙草,是台语「热的仙草」的意思,仍呈黑色液态状的甜食。
但是,她不知道「仙草」是什么东西。她以为仙草真的是「成仙的草」——跟她一样!
「哼,那种草不听话,老是惹人生气,我们就煮一锅热水把它给烧了吃,就这么简单!」
如愿花容失色。
「你、你、你们吃了仙草?这,这会犯下天条的,仙草、仙草是不能乱烧乱吃的……」
「哼,人类犯的规难道还少了?我们连鸡鸭猪狗、男人女人都杀,哪还忌讳几株小笨草!」他露出白森森的牙笑道:「烧仙草挺好吃的,一锅黑漆漆,又香又甜,你想不想吃吃看?」
「黑、黑漆漆?」她连讲话的嗓音都吓抖了。
「连骨带叶一起烧了,当然是黑漆漆的,吃起来挺好吃的。我去买一杯给你看看好了!」他作势要走向小贩。
「你、你怎么知道很好吃?你也、你也吃过?」如愿俏颜惨白。
「当然吃过!全台湾谁没吃过?」看她吓得乱七八糟,孙见善不禁觉得快意。
太好了,以后她再敢不听话,就用烧仙草来吓她。哈哈哈!
「你、你——」如愿哇的一声哭出来。「你竟然会吃我们,你是坏人!大坏人!我不要再跟着你了!呜——」
孙见善一愕,连忙伸手探向她。
如愿却旋身一转,消失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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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厚的灰雾淡去,一片天空地阔的草原豁然呈现。
草原边缘独立一栋小巧砖屋,「上真花坊」的招牌在清风中晃荡。
一位白衣长发美女推门而出,姿态如天女一般,手捧着一盆……
「哇——」
「啊!」
前者是突然爆出来的哭声,后者是突然被吓一跳的叫声。
如愿陡然现形,扑进白衣美女的怀中放声嚎啕。
「小如愿,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吗?」白衣美女惊疑不定。
「姊姊,那个孙见善是大坏人!我不要他当我的主子了,他一定会把我吃掉的!呜——」她哭得凄惨无比。
怎么会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老实跟我说。」
如愿抽抽噎噎地把烧仙草事件说了一遍。
「他说,只要我再不听他的话,他就要把我煮成烧仙草吃掉,呜……我没想到原来他是一个这么恐怖的人,亏我还一直以为他很好,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