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嫂,你们别破费了。”曲柔微红了脸。
“柔儿要出嫁,大家都很高兴。既然大嫂挑金镯,我就送你项炼,你来瞧瞧喜欢哪一款?”曲家二嫂热烈地道。
曲家两位嫂嫂和几位表姐妹拉了曲柔,非得要她挑拣自己喜欢的式样,以作为曲家女眷最诚挚的祝福。
曲柔既欢喜又羞涩。总算雨过天青,即将嫁为石家妇,面对五光十色的饰物,她心情很好,也和嫂嫂们一起品头论足起来了。
“少奶奶,原来你在这里。”一个男人探头探脑,一见曲柔,立即摆出谦卑恭敬的笑脸。“少爷找你去账房。”
“哎,怎么我们的新姑爷耐不住了?就差三天罢了,这么急着找新娘子?”表姐妹们纷纷取笑曲柔。
来人是石家账房伙计,曲柔笑道;“阿海,有什么事?”
“呃,好像少爷遇到难题,没办法解决,我也不清楚。”
曲家二嫂笑道;“妹夫可倚赖咱柔儿了,可有什么事情,你往来递个消息就好,成亲前不要再见面了啦。”
曲柔见阿海似乎很着急,就道;“大嫂、二嫂,没关系的,可能要看账册,当下做出决定,我还是过去一趟吧。”
“柔儿也想见妹夫了。”大嫂明白曲柔在石家的份量,顺水推舟道;“那你快去快回,我们在这儿等你回来挑首饰。”
“好。”
曲柔跟着伙计离开铺子,往左走向石家,走在前头的阿海突然拐进了旁边一条窄巷,一辆马车几乎占据了整个路面,显得十分突兀。
“少奶奶,其实少爷已经来了,就在马车上。”
“他在玩什么?”曲柔仍带着微笑,心想相公又玩花样了。
“少爷说有事要去西郊房子瞧瞧,请少奶奶上车。”
曲柔心中打个突。相公知道她会晕车,只要不是太远的路程,能走路就不坐车,去西郊不过两刻钟的脚程,根本毋须坐车。
“相公不在这里。”曲柔回头就走。
巷口出现两个壮汉,不怀好意地挡住她的去路,同时也挡住大街上往来行人的视线,步步将她逼到马车后头。
“少奶奶,好久不见。”马车帘子掀开,杨西坡笑吟吟地现身。
“你……”曲柔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状况,张口就喊,不料身后又伸来一只手掌,用力按住她的嘴巴,还有人强行拉过她的手臂,拿绳子绑了起来。
这里到底埋伏了多少贼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人!曲柔拼命挣扎,试图出声求救,可是她越扭动,那只捂在嘴巴上的手掌就按得越紧,她欲张嘴咬人,那人索性拿两手手掌按住她的下巴和口鼻。
“嘘,别出声,你乖乖的就没事。”杨西坡恶狠狠地笑着。
曲柔瞪大眼睛,此刻只能以眼神来表达她的愤怒,想要踢他,却发现连双脚也被绑住了。
“臭小娘太凶悍了,先将她弄昏。”杨西坡冷冷地道。
压在脸上的手掌更加用力,曲柔早已感到呼吸困难,她困在几个壮汉围起来的肉墙里,无法挣出;手指微微一动,想要反击,然而力气正在消失,气息也在消失,喊不出声音,吸不到空气,她吃力地望向天际,朗朗天际似乎变暗了。
相公!快来救我!相公,我好难受啊!相公!相公……
幽暗的天空再缓缓转幻,化成血红一片,她胸口一窒,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倏忽全部消失。
坐在屋顶等待的黑白无常面带微笑,等候最后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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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大厅灯火通明,县衙捕快和石家护院齐聚一堂,神色凝重。
“准备三十万两需要这么久吗……”石伯乐暴跳如雷,好像回到了小恶魔的模样,可是这个小恶魔却又显得焦虑失神,完全乱了方寸。
“石少爷,请稍安勿躁,杨西坡指示的时间是子时三刻,离现在还有一个时辰。”姜捕头好心提醒道;“我已经派人埋伏江边两岸,等杨西坡一出现,立即逮捕。”
“你别乱来,你最好能先顾到柔儿的安全!”石伯乐没有好气,圆圆眼睛布满了红丝。
“少爷!来了!”石大豹指示家人搬来三个大箱子,喘着气道:“一个箱子十万两……”
“搬进来做什么!搬上车!龙虎狮豹,跟我到十里渚!”
石伯乐飞也似地跑出门,跟在后头的姜捕头几乎追不上,忙道;“那我等曲姑娘平安释回了,再抓杨西坡……”
石伯乐哪管笨捕头的计画,跳上马匹,立即往江边驰去。
人心险恶!无法无天!他满腔忿怒不知何处发泄,只得一路跑一路狂叫,泪水也随着疾风掉落。
不能保护最心爱的柔儿,他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怪他法力不足,感应不到柔儿的去处,问了城里的土地公,却没有半尊土地公知道柔儿往哪儿去了,气得他差点拆掉所有的土地庙。
如果大姐在这儿就好了——他用力挥去眼泪,没有什么如果了,神仙非万能,求人不如求己。
他握紧马缰,直视前方茫茫夜路,告诉自己,他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救柔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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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城外,江水壮阔平缓,沿岸腹地广大,江汉得地利之便,发展成为水运集散枢纽的大城。然而沿江北上十里,岔入一条支流,便是遍地芦花,高可及人,湿地泥泞,是以称为十里渚,除非是极为熟悉水路的船家,一般人不轻易来到这个迷宫也似的沼泽之地。
石大龙和石大豹搬着大箱子,一步步踩进没入脚踝的烂泥,在四名壮汉持刀监视下,抬往两百尺外的一艘小型货船。
最后一箱了,石伯乐握紧拳头,隔空怒吼道;“杨西坡!我待你不薄,你过去贪掉石家多少银子也就算了,如今你竟敢绑走我的柔儿……我绝饶不了你!”
杨西坡站在船头,脸上带笑,语气却是极为冰冷凶狠。
“哼!曲柔处处断我财路,就是惹上了我。本想少爷病死了,她路上也遭意外死了,我就能够回去重掌石家产业,可是……哼!谁知你们两个小鬼命大,还将我彻彻底底逐出石家账房,我咽不下这口气!”
“是我不长眼睛了!”凭着本能,石伯乐眼力极好,即使黑夜无星无月,只有船上几盏微弱的风灯,他还是看到断了腿的孙十坐在船舱边,正得意地跟他挥手。他气愤地道;“可恨!你竟敢谋害柔儿,当初就该让‘裴迁’杀光你们,省得你们继续作恶,我真是好心过头了!”
“多谢小弥勒的善心。”杨西坡语带嘲笑。
“我还道你东窗事发,有所收敛,不跟你计较,没想到……”石伯乐气得说不出话来。果然人性本恶,坏人到头来还是恶,死不知悔改!
“没办法,这几个月来,我少赚了几十万两,今天就得跟你讨回来。”杨西坡语气变得强硬。
“你二十年来拿了那么多钱,够你吃三代了!”
“这怎么够呢?”杨西坡狞笑道;“我这十来个忠诚的手下跟着我,准备到外地开展新事业,本钱永远不嫌少,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回来跟少爷你抢生意呢。”
“废话少说!现在你拿到钱了,快放了我的柔儿!”
此时石大龙和石大豹已将箱子抬上货船,由船上的壮汉接过去查看清点。他们二人依然站着不动,瞪着杨西坡,准备接回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