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的龙族的体重可是以「千斤」为单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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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奉先殿中,香烟缭绕,烛火平静地燃烧着,偶尔啪地炸开一朵小火花。层层迭迭的牌位,投下不规则的阴影。一名男子匍匐在蒲团上,不断叩首再叩首。左前方一面大金字牌位,写着「仁德皇后梓童之位」。
终于,他停了下来,维持着额头碰地的姿势,良久,缓缓抬头望向那金字牌位。摇动的烛光在他脸部以及字迹的凹凸处阴晴不定。在即将迎来新的一年的除夕之夜,他,青龙天寒,天帝常俊的第六子,东方的守护者,公认的下任天帝,保护了一名人类的婴孩,却失去了一名幼弟--小郦龙天辉。而所谓的凶手,是他的幺妹--孔雀水华。年仅五岁的她,不过是依天性寻找能果腹的食物,如何能够怪罪?
他以为,重要的不是已经逝去的过去,也不是没有确定的未来,最重要的是现在。只要找准一个点,就可以维持均衡。没有冲突,没有撕杀,那样每一个人就算不能得到最优渥的生活,至少也不会遭受痛苦,不会失去他最心爱的东西,将生活的稳定且安乐。
不奢望已经失去的东西能回来,只求能保住一切现有的东西!并且将其往最好的方向引领!所谓彼此对立的『矛』与『盾』,『水』与『火』,不也在天地间共存,相安无事着吗?!可为什么就这么难?!他为此不断努力着,坚持了七百多年,可结果怎么样呢?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梦想打破。
「仁德皇后梓童之位」八个金字倒映在金色的眼睛中,沉默着。沉重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竭尽全力去保护一切想保护的』,『不愿任何人受到伤害』,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从很久一切他就知道了,可他从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正因为有梦,有目标,才能够坚定地走着属于他青龙天寒自己的步子,做着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保护着在别人眼里一点也不值得在意的东西。如果否认了这最初的想法,就等于否认了他活到现在的意义。
「……彤说的对,我不但只是一个满口仁义的假道学,还是一个怯懦者……说着高尚的话,做着自以为正确实则莫名其妙的事,结果只会让人发笑而已……」
青龙天寒对自己一贯以来的坚持产生了动摇。以前虽然他也曾经无数次困惑过,可从没像现在这么严重。错了,你错了!现实用严厉的声音不断对他呵斥着。
有人进入了奉先殿,属于女性的柔和嗓音飘来:「瞧瞧,这里有一个正忙着忏悔的伪君子。对既听不到也说不出的死木头,他诉说着自己的罪过,哭泣,哀号,说完了以后,便用丝绢手帕擦擦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一点点眼泪,哼着歌谣背着手,扬长而去,从此心安理得继续过他的清净日子,直到再次犯下了无法心安的罪过。唉,连将自己的罪责正当化的工夫也懒得花。」
平和的语调却夹枪带棒,仿佛一根大棍子敲在天寒的脑门上。他起身回头,看到了一头赤铜色的发丝,散发着滚烫金属般的味道。来人逐渐走近,模样也在烛光中渐渐清晰,那一名年轻的女子,白晰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睛,高鼻深目,按人类来说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天寒认出她正是成王翼龙瑞瑟格的女儿利利金舍,六百岁,受封利金郡主。以前见过几次,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对她的情况也知之甚少。
「利金郡主还没回去啊。」天寒若无其事地唤道,「郡主如若觉得闷,可找众家兄弟姐妹寻地方游玩……」
「原来我一直在想,」利金郡主打断了他的敷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在弑母弑兄、杀妻灭子后心安理得地照样享受他的荣华富贵,现在我终于知道其中的秘密了。」接着又加上一句:「真不愧是青龙天寒,天帝常俊的好儿子,公认的下任天帝。」
天寒脸色一变,惨白中泛着青紫:「郡主恐怕是误会了。天寒虽不敢自言有多高尚,但自认从未做过那样的事情。」
「有没有做过,天知地知你自己的良心知。」
利金郡主一边不轻不重地回答,一边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拍打着另一个招呼天寒:「坐,我有话跟你说。」
天寒没有动:「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对于成王,他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但不会因此而讨厌他的女儿,因为那对她不公平,可是这并不代表就愿意和成王的女儿牵扯上什么关系。更何况刚才她还说了那样一些话,要说没受到伤害是骗人的。
「指教不敢当,我只是想请天寒殿下听一个故事。」她又拍打了一下蒲团,「坐吧。殿下不会因为我的女子而不愿听我说话吧?」
「郡主多虑了。」
天寒在利金郡主对面坐下。他也想知道对方突然出现奚落自己是为了什么缘故,无论如何,听听也无妨。
「请。」
利金郡主点了一下头,并没有立即开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漏壶的水落下数滴后,她才开始说,语调放的十分缓慢。
「从前有一个人,他想要获得大量的猎物,于是学习了各种狩猎技巧,当了猎人。但是他虽然费了很大力气,收获却并不尽如人意,于是用血肉驯化了一条野狼,让它做了自己的猎狗。那猎狗于是成了他打猎的得力帮手,不但能帮他搜索猎物,还能主动出击。从此以后猎人无往不利,总能满载而归。整座山都因猎人而颤抖恐惧着。几年后,猎狗有了小狗。小狗在猎人的家长大,看着猎人的风光,听着狗妈妈狗爸爸的讲述山中动物的故事长大。小狗生活得无忧无虑,满脑子熊的力量、豹的速度、狐狸的狡猾以及鹰的翅膀。其中,最让它可望不可及的便是鹰飞翔的能力,它总是想着,如果拥有了一双翅膀,就可以自由的翱翔天际,再也没有束缚。终于,它在猎人家的架子上见到了一头真正的老鹰。那是猎人从鹰巢里掏来雏鸟慢慢养大的,可是小狗并不知道。小狗兴奋地跑到老鹰面前,诉说着自己有多喜爱鹰这种动物,有多羡慕它的翅膀,有多希望自己也能飞翔,有多向往那种属于飞鸟的无拘无束的自由,并且不断催促着老鹰赶快飞一个给它看。老鹰没有答话,也没有作飞翔表演,只是看着不断自说自话的小狗,报之以微笑,偶尔低头,用喙整理一下脚上连着链子的铁环。后来有一次,狗爸爸又跟着猎人出去打猎了,自以为已经长大了的小狗偷偷地跟了上去,准备好好欣赏一下父亲和主人的英姿。小狗确实看到了猎狗扑咬猎物的凶猛,可是它也看到了那头老鹰。老鹰站在猎人手腕上,猎人一扬手,鹰就飞出去,向着其它鸟类或者兔子扑去,将其带到猎人面前。猎人摸着老鹰的羽毛,不断说着赞扬的话语,而老鹰也以温顺的态度享受著作为奖赏的碎肉。小狗呆住了,它感到心中的偶像一下子粉碎了,原来所谓最自由的飞鸟居然也只不过是主人的仆人。回来后,小狗跑到老鹰站的架子前,冲着它狂吠,它说你算什么鹰?你算什么飞鸟?拥有了得天独厚的翅膀,为什么不尽情地利用这有利的条件?为什么还要当别人的仆人?我爸爸是不会飞的猎狗还没的说,可你为什么就甘心站在猎人的手腕上享受那一点点碎肉?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在猎人撒手的时候乘机飞走?你根本就不配被称之为鹰!你不过是一头会飞的肥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