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旨不遵,罪加三等。」
靖王府中顿时乱成一片,士兵们翻箱倒柜,女眷的哭叫不断响起。
靖王没有能进得了南天门,朱雀挡住了他的去路。红发的少年带着金稳兽与全副武装的禁军,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毛骨悚然。长枪从少年手中出现,在纤长的手指间一转,对着靖王猛地一扫,熊熊烈火就扑了过来。
左冲右突,来捉拿「叛贼」军队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不断缩小。
没人愿意帮他,因为他被判为叛贼。
在来追捕他的军队里,除了不意外地看到了天虹以及那个蛮夷成王翼龙瑞瑟格外,他还看到了天帝第四子蜃龙天翡、第五子鼍龙天恺的身影。一接触到靖王的视线,他们都别开了眼睛。
打头的天虹似乎注意到了,回头对着哥哥们微笑。如同被这无害的笑容恐吓到了一般,天翡天恺立即抬头对着靖王喊起来:
「逆贼,不速速投降,还待何时?」
这就是曾经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反对异族的盟友吗?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不但不相互帮助,反而落井下石。靖王忽然很想哭,也很想笑,也对,这其实怪不得他们啊,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想办法自保。
「投降?啊哈哈哈哈……」靖王大笑起来,「老夫认识的字里面只有『死』,而没有『降』!你们要记住,我死了,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成王手一挥,万箭齐发,向护着靖王的几十人而来。箭雨中靖王化为赤红的巨龙,羽箭打在那厚实的鳞片上被弹开了。赤龙向着禁宫而去,不理会雨点般的攻击,包围圈像蝗虫一样跟了上去,不断进攻。
朱雀正想跟上去,突然胸口发疼,喉咙里一甜,眩晕的感觉涌上来,脚下一软,几乎载倒。距离中毒的日子实在是在没几天,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方才看到靖王他怒火攻心,不禁使力过了头。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睁眼一看,却见那赤龙已经进入禁宫范围,不过似乎被阻拦住了,无法继续前进。
那是一头奇异的龙,有着巨大的肚子和膜状的翅膀,尾巴又粗又笨,不似赤龙那样有着蛇状的身体与鱼样的尾巴。口一张,居然像凤凰与朱雀那样喷出火焰来。
两条龙缠斗在一起,不过这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一方面是年老力衰,经历多次大战早已伤痕累累,而另一方正当盛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对方送上门来。很快胜负就分晓了。
「说老实话,我跟你没有什么直接的恩怨,你有没有造反或者谋害太子,我也不关心,只可惜我是美人至上主义者。」
有着赤铜色发的男人看着倒在地上喘息的老人,土黄色的眼睛仿佛看着一件马上要被处理掉的垃圾。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追求朱雀,难得地有心思享受那一点一点攻陷美人心的滋味,那天他终于以为有机会可以一亲芳泽,不想却被突然冒出来的毒蛇给搅了!
再加上追查下毒之人竟然是这个在女儿婚礼上说女儿坏话的老头,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怎么能不让他恨的牙痒痒的?
靖王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为何,也不想明白,冷哼一声:「要杀就杀!老夫没有兴趣听一个蛮夷说三道四!」
成王立即变了脸。很显然,「蛮夷」这个词是他为数不多的禁忌之一,而且是禁忌中的禁忌。
「在你的眼中,利利也只不过是个蛮夷吧?」
「废话!一个蛮夷女子,有什么资格当太子妃--」
靖王话还没说完,成王就飞起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顿时鲜血四溅。
「你个老不死的!敢说我家宝贝女儿的坏话?」成王对老人开始拳打脚踢。「我家利利是世界上最棒的!」
朱雀赶到了,见状急忙大叫:「等一下!」
成王回头见是朱雀,顿时眉开眼笑,立即停止了殴打,让到一边。靖王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朱雀,方才的交手让他明白到:如果说上一次交手朱雀是有同归于尽的意图,那这一次则是不惜一切也要把对方毁灭的凶狠,让他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受伤严重。看得出来朱雀完全以为下毒害自己性命的人就是他。
讽刺的是,自己虽然有害他的念头,这次却并不是他做的。
「你想报仇吗?那就趁现在,否则就没机会亲手杀我了。」
朱雀不答。
一个金绿色的身影在晃动的视野中出现,回过身来,看着他,隐隐约约的微笑,挥手,突然啪地破碎,成为一堆无法收拾的碎肉……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让你品尝什么叫「痛苦」的。我要让你知道,一切被毁掉是什么滋味,我要看着你这个开国元勋、朝廷栋梁、碧血忠良在逆贼的污名下被处死。所以我不杀你。
几名士兵跑过来,拿着捆龙锁要来捆靖王,被他踢开了。成王和朱雀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力量,吃惊之余,正要行动,却听靖王如同受伤垂死的野兽一般开始狂吼。
「天帝!常俊!你出来啊!出来看看我们一手打下的天下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无尽的悲凉,末路的悲哀,痛心的无奈,诺大的天宫都被这吼声摇撼了。
笼罩着披香殿的水幕因这音波的冲击而颤抖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继续潺潺流动,没有丝毫改变。
吼声的余音尚未散去,靖王举起双手的食指,猛地捅进自己的双耳,噗嗤一声,红色的液体喷另外出来,顺着靖王的手指和拳头滴下来。
成王朱雀吃惊非小:他这是做什么?!为何要自残?
一时忘记了要上前阻止,眼瞧着靖王又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成钩状,对准自己唯一的左眼猛力抠了下去!
浑浊的眼球被老人握在了手中。四周传来吸气的声音,反胃的感觉在朱雀胸中翻滚。
「在人界,曾经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在被自己的君王赐死的时候对仆人吩咐道: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挂在城门上,我要看着这个国家是怎么灭亡的!我很想效仿他,可惜我没有他那样的勇气。」
说着他把那眼球望口中一丢,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没有了眼睛和耳朵,我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我龙族的天下是如何灭亡的了!」
积着一洼血的空洞眼窝,不断淌着血水的耳孔,扭曲狰狞的疤痕,浑身是伤的老人就用这样恐怖的形象开始狂笑。声嘶力竭,像哭一样的笑声,狂乱地四处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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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带从手臂上一层一层解下,露出凹下的一个小坑。将药膏小心地抹上去,刚一触及,红发少年就颤抖了一下,于是下手不禁更轻了。看着那被硬生生咬去一块肉的伤口,天寒觉得自己的手一阵一阵在发软:她怎么做得出来?
「水华真是不懂事。」
「不要怪她。她还是个孩子。」
「作为兄长,我有责任。」
朱雀笑了:「你要忙的事那么多,怎么可能都顾的过来?」
天寒苦笑着摇摇头:「这就是你不告诉我你受伤的原因?」
在朱雀还不能起床的时候,天寒一直忙碌于追查放蛇下毒的主使人。跟着发生的事情让他无暇顾及其它,一方面是朱雀已经脱离危险,恢复到可以下床了,另一方面是这次与靖王的斗争事关生死,如果不能将这棵老树拌倒,不但无法为天朝真正注入新的血液,也有反被吃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