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也并不是免职,而是体恤他们年事已高,让他们回去颐养天年罢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曾经过大臣们商议就决定了填补空缺的人选--」
「叔父是想说这样未免有任用私人嫌疑,担心会让人非议吧?」天虹打断了靖王的话,「这个叔父多虑了。一开始出现那样的谣言或许是难免,可他们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能力和人品都没有问题。等时间一长,大家就会发现了。这么做,六哥这么做绝对没有任何私心,他绝对是为了我朝着想。」
「可是……」
「谣言止于智者,我想叔父应该是明理之人吧。」
靖王脸色黑了红,红了青,天虹拉过朱雀,凑到朱雀耳边故意用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音量说:「你看,年纪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居然会用脸来放烟花这种特技呢……」
朱雀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靖王大怒,一挥袖子就告辞了。
「这个决定真的是天寒的意思?」朱雀问。
方才靖王来质问的事他也是才得知的,填补空缺的人选中就有他朱雀彤,也难怪靖王看到他后脸色就更难看了。天寒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一向秉持着敬老的原则吗?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让那些老人激愤吗?
天虹点头。
「为什么?」
「这个,得去问他自己。」
朱雀离开后,游戏仍然在继续。
天虹爬上了高台,双臂向前平伸,膝部微曲,足下一蹬,纵身而下,双脚并拢,脚尖绷的紧紧的,在美姬们的欢呼声中来个优雅的曲题前空翻,空中大劈叉……
此时,从殿中角落一根柱子后面,闪出一个不起眼的身影,隐约是一名垂髫少女,正值豆蔻年华,只是那素色的寿衣分外扎眼。她抬起右手,平摊在面前,开启樱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半空中立即出现一道雾气轨迹,穿过美姬群直冲大网而去。
天虹落下来了。
砰--磅!
一阵烟雾过后,大网上赫然一人大小的大字形窟窿。那原本弹性十足的网,现在已经冻得可比石板一块……
***
朱雀发现自己好象被戏弄了。闹了半天,除了最初说的「看戏」外,天虹对于找自己来的目的根本没做说明,倒是靖王的出现让朱雀很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靖王进来的时候天虹正好在他脸上「啾」了一下,当时靖王那个脸色啊,仿佛看到了污秽的不能再污秽的东西。算了,反正自己早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被多瞪两眼少瞪两眼也没什么差别。
天虹要朱雀自己去问天寒,他没有去。
即使是见了面,说的除了公事还是公事,天寒不表态,他也不好说什么。人家不要,自己却巴巴地贴上去,岂不是忒低贱了?而且还有新婚的太子妃在呢。
起先是不愿,于是就这么拖了下来,这一拖,一晃两年多就过去了。这一两年来,朱雀感觉到射在自己背上的恶意越来越多了。
原本就紧张的朝政越发阴晴难测。成了太子的天寒与过去有了很多不同,虽然他依然是对老一辈敬重有加,却有了悄然的改变。老人被恭敬却又无商量余地地推到一边,或是到了清水衙门,或是给了个有名无实的闲职,明升暗降。那些坚决反对让他族出任官职的人,包括天帝第五子鼍龙天恺第四子蜃龙天翡在内,更是被人攻击,弹劾他们居心叵测。
实际上对于让龙族以外的他族进入天庭是否合适的问题,向来饱受争议,反对派与赞成派的彼此攻击从来没有间断,可从前都是在私下暗中进行,从没在上过明面。现在却愈演愈烈,几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让人奇怪的是,靖王赤龙火山居然是没有遭到攻击的唯一一人,甚至还因为「忠心、胸怀宽广、高风亮节」而得到了封赏。这对反对派的领军人物来说,真是一个绝大的讽刺。于是在恭贺之余,猜忌声顿起。
朱雀发现自己是这么的耳聪目明,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各种给人穿小鞋的技巧,只是随便捕捉到一句话,一编排一转送,居然也能使得一名老资格的仙卿惹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罪名,不是引咎请罪上书请辞,就是等着贬职罢免坐牢处死。申诉无门。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让你烦心吗?」
成王发现朱雀眉间尽是忧郁之色,不似平常,便开口发问。
这两年,不过或许是对天寒死心了吧,朱雀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了,如果有宴邀也会赴约。虽然还未能佳人在抱,不过看这情势,再加一把力,一定会让他心甘情愿地点头。所以,一定要耐心再耐心,绝对不能让即将到嘴的鸭子飞了。
「前两天看到一本书,上面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朱雀垂着眼睛,轻声道。
啊?成王听的一头雾水。翼龙瑞瑟格生长在西边大海对岸,对这种句子是有听没有懂,但他有不好意思直说没不懂,看朱雀的脸色,猜想那应当是一句不好的话,不管怎么说,说些安慰的话总没错。
「书上的东西怎么可以全信?别把它当回事就是了。」
「可是,我现在好害怕,他们都冲着我来……」
今天白天,就有一名白胡子仙卿站出来指着朱雀鼻子骂。
「如果是凤凰,就绝对不会这样。」
这样的言论在流传。
论样貌,谁能和凤凰相比?论实力,他朱雀年纪太小,根底怎么样也不可能扎实到哪里去;论学识聪慧,也不过中等,有时还会犯点低级错误;论人品,更是一个天上一下地下,比都没办法比。
恐慌、悲愤与憎恨,直指他们眼中的误国祸水。
误国祸水?朱雀冷笑:也好,那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误国祸水」吧。
朱雀说了些什么,成王几乎没听,只感到在幽幽诉说的伴奏中,心事重重的靛色眼眸是那样若人怜爱。凄苦,悲伤,撞的他心尖一动。
一条小蛇被放到了地上,只有筷子长短粗细,黑质白章,小小的脑袋是个倒三角,一着地,便开始游动,稍稍昂起头,口中嘶嘶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放蛇的人原本指望它沿着墙角前进,有了隐蔽物的遮挡才不会让人发现,不想它却回过头来往反方向前进。他正想去拨正,听得脚步声传来,急忙闪到一边,隐没于黑暗中。小蛇只好当相送。
托着酒壶的律走了过来,走到门附近,突然眼角扫到一样奇怪的东西。等看清那是什么后,疑惑顿起,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天宫内室?一沉吟,便明白到一定是有人带进来的,目的何在不言自明,只可惜小蛇游的方向恐怕不对。他不动声色地蹲下来,假装提鞋,手指飞快一抓,三个手指稳稳地捏住了小蛇的三角脑袋,小蛇身子扭动着,立即缠上了他的手掌和手腕。律站起身,用袖子掩盖住手中的小蛇,仍旧托着酒壶,敲过门后,走进了朱雀和成王所在的房间。
成王正拉着朱雀的手,说着什么,丝毫没注意进来的律。朱雀注意到了,急忙拍开他手,把身子转向另一边。成王就去劝。
律在案几前跪下,将酒壶放在几上,同时捏着小蛇的手指一弹,一甩,藏在袖子里的小蛇立即飞出两尺开外,落在朱雀坐着的坐垫靠垫之间,这一下快如闪电,而且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袖子也没半丝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