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兆平只是本能反应地转头,看过人影白白的坐在那,可以说是动也不动,看不清什么脸来,只看见两肢白白细细的腿横在路上,倒也不会跘到人。
只是个酒鬼倒在这儿吧?
龙兆平并不是什么慈悲的善心人士,也不鸡婆的,他只看那一眼就静静地不打扰走过,直到那歌声出来,他停住脚步。
“啊……夜夜想起妈妈地话,闪闪地泪光……”
那是台湾本土的电影鲁冰花的主题曲,龙兆平看过,和妹妹一起看的,当时她还抱着他哭起来说那很会绘画的小男孩太可怜了,永远也不可能完成一副全世界的人都看得见的画。
“哥,你不会像那男孩一样丢下我吧?”
“傻丫头,那只电影啊,何况死的是弟弟,身份根本不一样。”
——更何况,我们是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依稀还记得自己是这么答的,几年后,现实生活却跟理想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歌声还持续着,大雨也还下着。
龙兆平越听越觉得奇怪,歌声很好听,怪异的是那咬字,好像快咬到舌头的感觉……
他又绕回头,蹲下身来,总算是看清了那所谓“酒鬼”的面目。
很清秀,可以说是一眼看去谁都会喜欢的男孩。
“衍行云?”
原本闭上眼轻声唱歌的人微微睁开眼,看见一脸黑毛的人不觉得好笑,反而快哭了的表情,龙兆平也看清他身上还穿着病袍,不是开学了吗?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雨伞早被丢在一边,连唯一干的头发也湿了,透过雨滴下着的视线,龙兆平看见那一脸无助的人抱了过来,体温是那样地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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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怎么常捡东西回来?搬了家也不通知一声?”
听到大叔这么说,龙兆平只是笑笑,跟着就伸手顺顺衍行云的头发,已经退烧了,果然大叔是宝刀未老啊,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就让淋雨不知淋了多久的瘦小身体恢复正常体温。
真是亏欠大叔太多了,以后或许自己出了什么事也不敢来找他。
“没法子啊,这世间就是有太多东西摆在那等着你来捡,不知道会捡到什么呢……”
龙兆平看着,男孩的耳朵上,装着灰白颜色的助听器,很刺眼。
他叫衍行云,行云……
记得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躺在床上,没有无助也没有害怕地躺在那,龙兆平只觉得这男孩真是勇敢。但他还是看出来了,遮在眼上的黑布一揭下来,他确实是看到那双眼里藏着的无措跟脆弱。
其实心底是害怕的要死吧他?还逞什么强呢?
“真是固执的人啊……”
大叔富趣味地瞅着龙兆平,说:“你这死小子可别搞人家啊。”
龙兆平听了愣愣几秒,然后很爽朗地朝天花版笑出声:“大叔你是人生经验太过多了,也太会想了吧?要知道小弟可是干过什么行业出了名的,更何况是个小男孩,大叔可是多想了。”
说完就收起笑容,目光就调整成温柔,看着男孩的。
一道,龙兆平自己也没发觉的温柔目光。
这大概是同情,也大概是一时的怜惜,许多年后,他也没查觉其实在一开始自己就沦了陷,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没什么保护膜可以预防,千古以来都是如此,当然,龙兆平也不例外。
只是有句话这么说,当局者迷,任谁身在其中都是看不清前方路。
“阿平,有件事最好是让你知道。”大叔一脸严肃,还从没如此正经过。
“什么事这么严重?”没见过大叔如此,龙兆平也不笑了。
“你知不知道这男孩染上毒瘾的?”
一片静默。
那时,龙兆平没有多想,在片场的时候,只隐约知道古爷要拍卷带子来威胁哪个对象,后来知道那对象即为永炎堂。离开片场的那天,药效过了清醒了就再也没见过衍行云,也不知道古爷怎么对他。
龙兆平抓起那只伏贴在床上,细瘦的肢骨,皮肤很白净,手臂上青筋一条条冒着,关节处红着散落点点打针的痕迹。
“那他会好吗?”无心的一句,不知怎地就问出来。
不该如此多事才对,龙兆平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对于一个“陌生人”,将衍行云从大雨中抱回家只是巧合,只因为他唱了首勾起他心中回忆的歌,只因为他发烧,只因为他像个垃圾地扔在那儿不知谁会发现他,只因为怕明天报纸上有个无名尸的新闻。
只因为……心中微微的、淡淡的一点在乎。
“看这弱的样子,吸毒没半年也有数个月了吧?”大叔搔搔头,抓抓胡子,倒是没注意龙兆平脸上的变化。“要戒掉可不是易事,但他吸毒时间不长,应该花个半年就够。”
“是吗?”
龙兆平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睛还是看着那张熟睡中的脸,脸色很不好看,苍白苍白的,让他不禁想到衍行风,那个高大却英俊白皙的男人,曾经救过曾经当了他员工几分钟的男人。
可以猜想的到,那男人其实很爱护自己的弟弟吧?
为了弟弟,可以将正在逐渐盛大的虎头帮给摘下,为了弟弟……要是衍行风知道,那带子里的男主角,侵犯他弟弟的人是谁……
龙兆平叹了口气。
一定是会将他杀了吧?
也好,没什么可牵挂的,没什么可依恋的,家人全移了民,就在去年的时候,连一封信也没收到,还是从大叔那儿打听来的,当一个人所重视的却丢弃了他,生命可说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活着,那样,有什么意思呢?
但……总觉得还有什么未完的责任。
龙兆平摸着衍行云手臂上一点一点丑陋的红痕,接着向上拿下他耳上的助听器,耳朵微微红红的,是戴太久了吗?
轻轻地捏着按摩,那睡相,像婴儿般如此平静,让人不忍去吵。
龙兆平轻轻说:“我帮你把毒戒掉,好不好?”
衍行云,依旧是闭上眼,没有回答。
第四章
身体很沉,也很凉爽,昨夜台风来刮了整夜的风下了整夜的雨,龙兆平记得是睡在沙发上,身体却是沉重的,难不成昨夜着凉?
睁开眼,他愣了下。
趴在他身上,是衍行云,已经是睁开眼看着,眼睛下红红的眼圈,即使是个毒瘾者,却是个漂亮的毒瘾者。漂亮,已经是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孩。
“你是谁?”咬字不清楚,龙兆平却是明白。
“我叫龙兆平。”
衍行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继续趴在他的身上,手里卷着他的大胡子,没有起身的意思。问题是,衍行云不起身,他也不可能起得了身。
“饿了没?”
摇了摇头。
“还想睡吗?”
又摇了摇头。
“要不要起来?”
还是摇头。
难道衍行云是不怕生的吗?半年前工作人员在帮他脱衣他的怒吼,那天在屋子里看见那细瘦的身体在挣扎着不顾被针划痛地逃开,龙兆平以为他是不喜欢让人碰的,现在却黏得这么紧,不难受吗?
闷了口气抱在怀里的身体直接起身,龙兆平把他拉起,身高只到下巴的位置。
“你几乎没什么重量,多少吃个早餐吧?”
龙兆平自破旧的没什么保冰效果的小冰箱中取出一条土司,拿了瓶牛奶,这样也凑合着吃了。只是衍行云吃得很慢,龙兆平都结束饱了他还在啃第一片土司,牛奶也没见喝了多少。一大早起来气色也不是挺好看,头发倒是柔软很服贴,大概是那身苍白颜色的病袍,真看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