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餐桌边,触目所及的是彩霞满天,是美到动人心魂的夕照,以及仿佛流动着说不尽的故事的淡水河。
「没想到台湾也有这么可爱的餐厅!」孟霆禹站在围栏边,赞叹地欣赏着暮色下的景致。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几年,台湾变了很多。」沈静娇睨他一眼,伸手拢了拢遭微风调弄的秀发。
台湾变了,她也变了。
孟霆禹心一动,展臂圈住沈静纤细的后腰,半强硬地将她搂入怀里。「虽然变了很多,但台湾还是台湾。」你也还是你。
后面那句,他并未说出口,但沈静却聪慧地听出他话中未尽之意。
她浅浅一笑,不去赞同他的说法,却也不否认,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背。
只是这样细微的一个小动作,孟霆禹便知怀中的佳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微笑了,下颔靠在她头上,摩挲着那温柔的细发。
两人相偎相依,在霞光夕照下,密密贴合的身影美得像一幅画。
庄晓梦与童羽裳来到屋顶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情景。两人交换一眼,默默地在餐桌边坐下,不去打扰一对有情人。
跟着,另外两个男人也上来了,同样看到这一幕,同样交换过戏谑的眼神,然后各自坐在女友身边。
或许是恋人间搅了太多黏稠的糖蜜吧,绊住了想俏俏溜走的时光,在这一刻,滞留了好久好久,久到原本想做个体贴的文明人的两男两女开始有点不耐烦。
终于,性子最急的庄晓梦扬声了。「咳、咳!」
意味深长的两声咳嗽,惊醒了沈浸在幸福甜蜜中的恋人,乍然分开,窘迫地回过头。
「晓梦,童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沈静问,有些尴尬。
「早就到了。」庄晓梦翻白眼。
「是吗?抱歉。」沈静低语,朝孟霆禹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餐桌边坐下。
「各位好,我是孟霆禹。」
「我是墨未浓。」
「欧阳太闲。你叫我欧阳就好了。」
两个男人也跟着自我介绍。
「你认识元朗吧?」墨未浓笑道:「我是他学弟。」
「我知道。」孟霆禹也笑着点头。「他跟我提过你。」元朗还说墨未浓跟庄晓梦同在「翔鹰企业」上班,不但是情人,也是工作上的最佳拍档。
至于欧阳太闲嘛,他跟童羽裳在中学时就认识了,是既像亲人又是恋人的关系,欧阳的年纪比童羽裳还小几岁。
真看不出来。孟霆禹暗暗打量欧阳。他的气韵看起来很从容、很沉稳,比童羽裳成熟多了。
不过童羽裳似乎也不如他想象的天真。此刻她明亮的眸里那评估审视的意味,就令他有点透不过气。
庄晓梦也不简单,外表是街上四处可见的OL,眼神却很聪颖、很犀利,听说是三姊妹中最浪漫的一个,可他感觉不出来。
他只感到她对自己浓浓的敌意。
这下惨了。孟霆禹背脊生凉。看来静的两个好姊妹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差。
这场聚会,恐怕要成为他个人的鸿门宴了。
孟霆禹自嘲,虽是坐立不安,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为自己解套,只得顺着餐桌上的话题,尽量表现自己友善幽默的一面。
欧阳跟墨未浓倒还好,男人本来就不会有太多的小心眼,何况他相信这两人是同情自己的,没几分钟,彼此便能接上话,再多深入聊几句,几乎要惺惺相惜了。
「你说你已经跟谭昱提出辞呈了?」
「是啊。」
「你打算在台北找工作吗?」
「嗯,已经有几家公司在跟我谈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你不觉得可惜吗?离开华尔街回到台北。」
「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来。」他简单地回应,但墨未浓跟欧阳却仿佛都能明白他真正的心声。
因为沈静在台北,所以他当然要留在这里。
「那就恭喜你了。」两个男人举起水杯,朝他敬了敬。
他也举杯相碰。
所以说啊,还是男人大度,气味相投的话只要几杯酒下肚就心知肚明了,哪像女人啊?弯弯曲曲的心思让人永远摸不透。
好不容易,一顿饭熬完,餐后上饮料跟甜点时,庄晓梦忽然细声细气地开口。「我说孟霆禹,你知道我们三个女人是怎么认识的吗?」
听她这一问,餐桌上另外两个大男人立即身子一僵,表情紧绷。
孟霆禹心内警铃声大作,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
「静告诉过你吗?」童羽裳接口问。
「她没详细说过。」他坦白地回答。「她只有告诉我,她是搬到淡水那间公寓后,才认识你们的。」
「没错。」
「那你想不想听听我们认识的过程?」
「当然想。」孟霆禹尽量表现出热切的神态。他直觉这是一道静的姊妹们出给他的考题。
「来了。」墨未浓咕哝。
来了?什么来了?孟霆禹一愣。
「我们去那边看看风景吧。」欧阳提议,端着饮料起身。
孟霆禹怔怔地望着两个大男人匆匆撤退,临走前还同情地瞥他一眼,他心一沉,不祥的预感一寸寸占领脊髓。
「静,你要不要去一下化妆室?」童羽裳问。
「对啊,你头发很乱,去整理一下吧。」庄晓梦也催促。
别走!
孟霆禹转头看身畔的佳人,湛眸不觉流露出一丝恳求。
她却只是甜甜一笑,对男友的求救视若无睹,只伸出桌下的玉手,安慰地拍了拍他。「我去去就来。」
语毕,沈静盈盈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连她也丢下他了!
孟霆禹自嘲地想。唉,他又何必吃惊呢?上回她跟他那些下属吃饭时,不也因为吃到一半,接到安亲班来的一通急电,便抛下他走了吗?
现在在静的心目中,亲人跟姊妹排第一,安亲班那些小鬼排第二,他恐怕只能排第三吧。
既然第一名的人要求她暂避,她当然会牺牲他这个第三名了。
「孟霆禹!」庄晓梦突如其来地喊了他一声,口气很像军营里的班长在点名。
他不觉坐正身子。
「现在跟你说说我们三个女人认识的经过,你可要仔细听好。」
「是。」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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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静还未搬到那栋单身公寓以前,童羽裳和庄晓梦已经搬进去了,而且对彼此,相当的不顺眼。
起因是一个误会。
「晓梦以为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童羽裳坦率地说。
孟霆禹一怔。「水性杨花?」
童羽裳人长得漂亮,又身为国际线空姐,他相信追求她的男人应该不少,但水性杨花?以她今日和欧阳的亲密互动,他真的很难想象。
看出他的疑惑,童羽裳樱唇一抿,似笑非笑。
「因为晓梦常常看到欧阳来我家,以为欧阳是我男朋友,可是又常常看到不同的男人开车送我回来,所以误以为我劈腿。」
「那样不算劈腿吗?」他很不识相地问。
「当然不是!」童羽裳狠狠白他一眼。「那时候我只把欧阳当弟弟,那些送我回来的男人都是追求者,可我从来没有一次邀请他们上楼。」
「喔。」孟霆禹颔首,懂了。
看来欧阳曾经有过一段在你背影守候的悲惨日子。他在心里默默为今天刚认识的朋友哀悼。
「我那时候觉得这女人真可恶,竟然辜负那么一个好男人。」庄晓梦解释。
「对啊。」回忆起过去,童羽裳轻声一笑,谐谑的目光调向好姊妹。「我怀疑晓梦暗恋过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