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怀安无语,下意识地回避了那浸润着哀伤的双眼。
“公主,请您……不要再逼我了……”
唯有不看她,才能彻底硬下心来,阙怀安的视线望向遥远的河岸,他双拳紧紧握着,就害怕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那女孩儿的要求,也不知是在说服谁,他一开口,尽是无数无数的理由。
“您的出走,将会伤害到皇上的尊严,也会破坏两国长久以来的诚信,您敬爱您的父皇,又怎能陷您的父皇子下义?还有我,我的脑袋本来就只是暂时借放在脖子上,皇上何时要砍,我是下能有第二句话的,跟着我这不祥之人,您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吗?公主,属下也是情愿一生一世侍奉您的,但,不会是以这种形式,那样……只会害了您啊!”
气氛僵持而沉凝,曙公主久久不能言语,良久,她才万分艰难地自口中吐出一句话。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为了再伤一次我的心吗?”
“属不是为了公主好……”
“如果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我情愿不要!”瞬间,累积已久的情绪没有预警的溃堤了,曙公主豁然起身往船舱外冲去,阙怀安想都没想,直觉追上前!
“放开我!”曙公主要甩开他的大手,下料阙怀安不放,硬是拉着她往后一拽,曙公主登时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抵上了阙怀安的胸怀。
“别这样……别再让我痛苦了……”阙怀安的下巴,抵在那丰软如云的发丝里,他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丰固,紧紧紧紧地箍着曙纤小的肩膀。
“公主,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独独不愿放过我呢……属不是个不祥之人,今生只要能平平安安、默默无名的度过,余愿足矣……但,你为什么总要这样、这样一再地撩拨我的心?”
曙公主张着大眼,定定地望着前方,泪盈于睫,下能休止的下滑,滑过她的腮边,流到了那双结实的手臂上。
“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你刺探着我,也伤害着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从来都不是试探。”曙公主开了口,声音是哽咽的。“十岁那年,你在阙家牵起了我的手,那么亲切、那么温柔,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就已经不由自主了,只是我总是赢不过你那莫名的自尊、莫名的冷漠,我敌不过了、认输了,难道还不行、不可以吗?”
“公主……”我心爱的公主……阙怀安的心中,不只一次这般呢喃,他从未说出口,并不代表他没有思想、没有感情,这女孩从来只依靠他、相信他,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人,值得他用全部的生命去守护。
所以他不能……
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牵连到她的未来,甚至是她的生命……
阙怀安比谁都了解玄武帝,他虽不是暴君,但也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物,身为父亲之前,他更是一国之君,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会手下容情的。
这就是帝王之家的纠结,复杂而影响深远,牵一发则动全身……
“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的软弱……”
他的话,让曙公主凄然笑了。
“我原谅你又如何,不原谅你又如何?”反正都是心碎的下场,她的原谅,不再重要了吧!
“我可以答应你,不再缠着你,不再跟你说今晚所说过的话,但你必须从此离开我的视线。”
“公主……”
“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不要再有什么暧昧不明的纠葛……”曙公主一字一句。“就是这样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不曾认识阙怀安,不曾知道他的温暖,什么都不知道……
“切归子零,也许她就会心甘情愿,甚至是欢欣鼓舞的等待出嫁了,不是吗?
“阙将军,烦你送我回宫吧!”曙公主轻声道;“就当月儿不曾圆,我今夜不曾来过,好吗?”
怅凉的语调、凄恻的面容,令人心碎又悲伤……阙怀安松开手的同时,忽然感觉到心中的某一处,彻底的被撕裂了。
*
第6章(2)
关雎宫门重重开敞,夜灯豁亮,宫女太监们站了两排,尽头的大厅中央,玄武帝赫然在座。
这不是寻常夜里会发生的事,但它发生了,当曙公主只身走入殿阁里发现这一情状时,她就同时有了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她迈开脚步,庄严而慎重的缓行步入,然后在父亲的面前站定,行了个礼。
“这么晚了,父皇还没睡?”
曙公主的声音听来平静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玄武帝仔细地看了女儿半晌,才开口。“你去了哪里?”
天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宏钟一般,直直地敲进众人的心里,曙公主环视了周围一圈,看见翠芳、宣春、常夏、秋云、冬芷,还有玉环都垂首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回答朕!”
玄武帝的拳头重重挝了下桌子,发出了好大声响,桌上的茶碗盖甚至跳开了去!
“儿臣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
“好个出去走走!”玄武帝冷笑。“朕把整座皇宫翻来覆去的找了又找,怎么没见你的人啊?要不是朕搜得不够仔细,想必就是你走得更远,离了宫里了?”
“让父皇担心了,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曙公主的态度依旧是不卑不亢,让玄武帝更加生气了。
“你倒是轻描淡写啊,看来还倒是朕小题大作了?”
曙公主下答,只是垂首,玄武帝顾虑到周围的人,终究强压下怒气。
“你们通通下去。”
宫女和太监们听到玄武帝的吩咐之后,便轻手轻脚,伶俐迅速地鱼贯而出,当最后一个人将门带上时,宫殿里霎时显得空空荡荡了起来,似乎是要呼应这样的空寂,这一对父女,沉默了许久。
最后,仍是玄武帝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曙公主摇摇头。
知道就是知道了,还有必要一探究竟吗?宫里人人都是为了自己、为了生路在拚搏,知道被谁出卖、被谁告状,只会过得更痛苦罢了。
她要封锁自己的心,从今往后。
玄武帝见她摇头,自不会不明白她的真意。方才其实是小多子来禀告,说关睢宫的宫女莫名其妙将他挡在外头不让进来,小多子何等聪明伶俐,看秋云眉间神色颇不自然,回来禀告了皇上,玄武帝便命人前去调查。
果不其然,城门守卫说有人拿着令牌出宫去了,而且还逮着了另一个小丫头,拿着大丫头才能使的令牌也要混出宫外,玄武帝命人带来一看,发现此人是关睢宫里的玉环,东窗事发、天威难犯,玉环一个小丫头哪禁得起如此大的压力,不一会儿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全招了,玄武帝这才带着众人怒气冲冲的赶往关雎宫,关睢宫人去楼空,只剩下宫女而已。
“老实告诉朕,你是不是去了阙怀安那里?”
曙公主闻言,仍是不回答。
“你以为只要保持沉默,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只是不想戳破罢了,你和阙怀安打小就走得近,朕用膝盖也猜得到你想什么。”玄武帝终于摊牌,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底。
“女儿只是去走走。”曙公主好不容易开口,却仍是只有这么一句,轻描淡写,不具重量。
“走走?朕看不是吧?”玄武帝自不会相信。“这么敏感的时刻,你会跑出去肯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阙怀安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