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地提出让对方不结婚的要求,其实是件可笑到极点的事,而能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当事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作为一个各方面都出色的成功男士来说,慕田似乎没有继续单身下去的理由,说不定在刻板而严肃的大公司里,保持单身的状态会给上司留下一个难以负责任的印象吧?
考虑到这些,北崎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充满了焦虑不安,回乡下的念头也就产生了。假期已经不多了,懒散的日子早点结束也不算坏事。可一想到生活在看不到慕田的地方就觉得无法忍受,好像丢失了重要的东西,而且又想到自己走了以后,这个男人说不定很快地和一个女人结婚的可能性,他更是烦不安到了极限躁。
突然来敲门的小季带给让这一切都可以终止的契机。出了差又度完假回来的朋友兴奋地邀请北崎到自己屋里去喝酒,意识到离别的时间将要到来的朋友对于阳光般的笑脸无法回以同样的热情。
无法大方地向沉默的男人表示祝福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可是找不到借口继续过着依赖别人的生活,从前的心安理得因为环境的改变而丢失了,两人之间似乎没有理由再牵绊在一起。
洗完了澡后就接到告知今晚不回家吃饭的电话,这是最近经常发生的事。
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北崎把两只腿随意地搁在扶手上,暖气充沛的客厅里,他可以只套条短裤,舒服地窝在沙发上休息。
电视上的搞笑节目很精彩,可心思沉重的他根本提不起精神,被抛弃的无助感泛滥全身,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全部专注猜测男人会在什么地和什么样的人一起吃饭的事。
慕田回来得不算很晚,心情似乎很不错,俊脸上挂着愉快的笑意,他甚至还给北崎带了美味小巧的和式点心。
可讨好的举动让北崎的心情更加糟糕,他似乎闻到了香水的味道,而且精致的点心不就说明了这个家伙极有可能是在和女人约会吗?这种猜测的结果让全身都散发着香气,他寻找头发或者口红的印子。当确定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生气地从男人身上扒下外套,撕扯了几下又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流下几滴可耻的眼泪。
虽然不至于像笑话般怒斥花心的男人,可这种行为大概和疯子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回乡下去吧,总比将来要面对被抛弃的可怕现实要好。
把皱巴巴的外套还给手足无措的男人,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薄外套,裤子和袜子也穿好了,头上和来的时候一样围着厚厚的围巾。
“我现在就要回乡下。”北崎下定决心般地大声宣布。
惊疑中的男人看着他的装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小心地点头。
对方全无挽留的反应让北崎感到自己真的被彻底地抛弃了,他庆幸围巾可以可以掩藏许多无法作假的表情,没出息的眼泪爬满了布料后面的脸。
“你去和叶丽小姐结婚吧,”为了不让酸楚的哭腔大白天下,他故意提高音量地说话,“任性的要求不必理会的,撤消婚礼的事一定让你很为难吧?”
“没有的事,”互相交叉的手指微微地抖动,男人低垂下眼睑,“我不会和女人结婚的。”他承诺似地说着。其实从来没有过婚礼,寄出去的卡片和散布的婚礼谎言只是抱着赌一下的想法,所以再次见到蹲在门口大哭的人时,他简直无法形容内心的欣喜。可对方好像只是为了来约见朋友和要胁的态度粉碎了绮想。
“男人一定要结婚的吧,”沉浸在绝望中的北崎没有听到对方的低语,他继续喋喋不休的唠叨,“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上一岁,也不能再耽搁了。在我们乡下,二十八岁的男人早就应该是孩子的父亲了,只有像我这样没用的家伙才会迟迟找不到老婆。”
眼泪沾湿了围巾,他赶紧把围巾转个方向后又用轻蔑的口气揶揄。
“我会用你寄过去的钱结婚,也算是对你强暴我的事作个了结吧。”
蓦然苍白起来的脸色让北崎有种郁闷得到发泄的快感。
“你一定希望我这样做吧?结婚以后我不会再计较你可耻的侵犯,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那些钱可以用来当封口费,你考虑得很周到嘛。”
故意用恶毒的话来发泄心中的惶恐,可是哭泣越来越无法克制了,他都能感到眼泪浸湿了围巾的沉重感。
“如果这是在报复的话,恭喜,你成功了!轻快滚吧。”听到忍无可忍,脸色铁青的慕田猛地站起身来,他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关门之前又悲哀地注视着看起来洋洋得意的人。
“再见吧,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快乐一些。”
他沉重地甩上了门,没有看到北崎藏在围巾下把嘴唇咬出血的举动。
第八章
口袋里仅有的钱刚好够买车票,为了不让别人注重到自己红肿的眼睛,把脸全部包起来的北崎抱着膝盖坐到最里面的位置,躲避着车站的工作人员看乞丐似的目光。
脑袋昏昏沉沉的,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明明是已经原谅了的事又重新放在嘴上伤人,其实一点也不想两人的关系走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要不在很久以前就斩断了纠缠不清的关系。
读大学的时候,每个星期都准时地寄出一封写得乱七八糟且得不到回应的信,只有节假日偶尔会寄回一张纸写了几行老套祝语的明信片,这种没有情意可言的客套也可以让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定要让全宿舍的人来观看被夸耀过头的秀美字迹。
单方面维持的友情在大学毕业后就主动中止了。
名流大学毕业的菁英人物踏上社会就会理所当然地厌烦起这份没有用处的“友谊”吧?毕竟学生和社会人的想法是有很大的区别。
踏入社会遭受到不少的挫折,意识到两人之间无法改变的命运差距后,北崎有整整三年的时间和慕田同学断绝了全部的联络,直到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挺拔男人站在家门口时,他还是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我是慕田啊,你还记得我吗?”驾车而来的男人微笑着自我介绍,而被握着手的北崎好半天才咧开白痴一样的笑容。
成年的他们似乎有了个不错的开始。
因为附近有两片旅游景区,对方自称是来度假的,却没有在附近的旅馆里预定房间。北崎理所当然地邀请他住在家里。男人慷慨沉稳的气质也给母亲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她对儿子能有这么出色的朋友而高兴,并整理了家里最好的房间让给客人住。
慕田欣然接受了旧友的热情招待。当他发现北崎家的生活因当地旅游业的不景气而陷入困顿,大学毕业三年多的北崎甚至还没有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就提出让北崎和他一起到大城市里去的建议,并向妇人保证会尽能力照顾她儿子生活和工作方面的事。
这个从天而降的贵人让母子都对未来有了无限的憧憬。
可是跟着男人离开家乡的北崎没有预料到以后的状况。住在一起后,因脾气个性方面大相径庭的缘故,摩擦像滚石子一个接着一个,关系也日趋紧张,就像处在社会不同阶层上的两个齿轮,不管进行怎么样的磨合就是没有办法默契起来。在最糟糕的时候又发生了那种难堪的事,于是让两人的关系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