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自身的幸福……
与妻子恩恩爱爱许多年后,他们一同看着女儿平安长大、顺利进宫,虽然妻子无缘与孙子见到面便撒手人寰,但女儿与皇上倒也算恩爱,后来更顺利产下皇子,让皇上册封为贵妃,也算让他享尽天伦之乐。
望着镜子里依然随着年寿增加而逐渐老去的面容,偶尔项伯伟会想,自己是否真的得了天寿、能与水寒天相守?还是说,这不过是水寒天的推托之词,为的是让他回京与妻女相聚?
可是每当他在练武、习剑,甚至策马奔驰时,体内与年轻时代相差无几的那股充沛精力,却又教他不得不相信水寒天与朔离的话。
当初临走前,朔离曾告诉他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在他完全放弃人世的一切与水寒天避居仙境之前,他的外貌依旧会与普通人一样渐渐老化;但当他离开俗世的烦忧后,相貌便会恢复到原本年轻英勇的模样,要他用不着担心。
想来这该是事实吧,否则以他这副年迈的身躯,又怎么可能成天跟着宫内的年轻武官共同比试剑术和弓术,甚至毫不输人?
拍拍怀里刚满月的小孙子,项伯伟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水寒天见到他这副年老的模样,会是什么样的惊讶表情?
而水寒天现在又是什么模样?十几年前他与水寒天分开时,水寒天说过再度相见时他会变得更美,不知道那诺言是否会兑现?
比当年更加美貌、更加动人心神的水寒天,不晓得此刻他在东岭关住得可好?
现在他享尽天伦、女儿与皇上恩爱至极,小孙子更是平安成长,有了良好的师父,将来想必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成为水寒天口中所说的靖武明君吧!
一切俗世的愿望可说都已实现,现在他是否该上路,前去寻他那恩爱的情人呢?
「项将军?」皇帝的声音打断项伯伟的沉思,他轻咳一声,唤回项伯伟神游的心神,问道:「朕让你给三皇子起名,怎么你想了半天,一点意见也没有?」
项伯伟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他是在御花园陪皇上和贵妃女儿喝茶,至于孙子的名字嘛……
「太冷、太凄凉的不好。」项伯伟若有所思地吐出这么一句应答来。
或许是因为正好忆起远在东岭关的水寒天吧,项伯伟突然觉得身边有些冷清而凄凉。
「那项将军是有主意了?」皇帝欣喜地问。
「姓烙的话,就叫影焰如何?」项伯伟一心只想取个暖烘烘又听起来顺耳的名字,便顺口应了声。
「影焰……听起来挺威风的。」皇帝抱回爱子,高兴的在御花园里走来走去。「影焰啊影焰,你就是朕的三皇子,只要你笑一个,朕什么礼物都赏给你。」逗着还不懂回话的幼子,皇帝笑得合不拢嘴。
看皇上这样宠皇子,贵妃也笑了出来。「真是的,才刚会认人的孩子,哪用得着什么礼物啊?」
「无妨,这礼就让贵妃和项将军代收吧!」皇帝转向两人续道:「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朕什么都答应。」
「什么都答应吗?」项伯伟的内心燃起一丝渴望,那是他对边关情人一生的眷恋。「那么还望皇上允许臣请调东岭关。」
皇帝讶异的看着项伯伟,身为震北将军之女的贵妃也对父亲的要求感到惊讶,毕竟有谁会放弃优渥的生活,自愿前往寒冷又清苦的边关?
「爹,您年纪大了,还往边关去做什么啊?」贵妃舍不得父亲受累,自然不怎么赞同。
「是啊,项将军,反正这几年也没战事,我朝与外族和平共处了十来年,边关防守只是预防万一罢了,这种小事让其它人去做就好,何须劳动将军亲自出马?」虽然项伯伟想请调何处,他都没太多意见,不过他知道贵妃孝顺,所以还是开口替贵妃留人。
「虽然边关无事,可臣惦着那群曾经伴着臣一同走过多年的士兵,也怀念那边的清静,才希望请调东岭关,还望皇上成全,并且……请皇上好好疼爱臣的女儿和孙子。」项伯伟望向孙子,心里那份欣慰实在是难以形容;想到有一天孙子将为靖武国带来盛世,他就有着无比的感动。
「项将军年轻时在边关待了许久,说起来东岭关反而更像是项将军的故乡吧!」听了项伯伟的心情,皇帝颇能理解的点头。
再说,朝中有个爱唠叨的丈人,成天拿经国治世的大道理劝谏,说句实在话,这感觉挺累人的,所以皇帝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项伯伟的要求。
「边关有忠心的项将军把守,的确能教朕放心不少。既然项将军愿为靖武国尽忠,朕就收下你的好意,让项将军镇守东岭关吧!」
「多谢皇上成全!」项伯伟喜出望外地道谢,随后才转向女儿,殷殷叮嘱道:「妳别担心我,边关那里没妳想的那般苦,我偶尔会捎信回来的,妳要好好跟着皇上,为皇上分忧解劳,影焰也要好好教导他,让他将来当个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子,知道吗?」
贵妃虽然不想爹亲吃苦,不过她既已入宫,无法伴在爹亲身边尽孝,如此一来,让爹亲在东岭关镇守似乎好过面对空荡荡的将军府,所以再怎么舍不得,她也只能点头。
「女儿会好好教导影焰的,爹在边关也要多保重啊!」
「我会的,妳与皇上也要多保重!」项伯伟握着女儿的手,心里终究是不舍,但是想想女儿已有皇上这个好归宿,还有孙子陪伴,所以……
也该是时候了!水寒天,他们再会的时间总算是到了啊!
「怪了,也才没多少年而已,怎么这山里的景象就变得这么多?」
踏步在漫漫山路上,项伯伟凭着多年前的记忆一再寻找前往仙境的信道,偏偏怎么找也找不着。
由于脑子里的印象已完全被眼前的新景物所取代,所以不管项伯伟是往东找也好、往西瞧也罢,怎么样就是找不到旧时的路径;直到阳光西落,他依然只能四处乱闯。就在他感到有些疲累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耳熟的声调和问话——「大叔!从这里过去,山顶上什么都没有,你往那里走是打算做什么啊?」
这声音听来清亮而年轻,问句带着促狭,而内容更与当年他上离阳山找军师的时候一模一样!
「寒天?」项伯伟心头大喜,匆匆回过头,就盼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多年的身影。
不过,他的希望落空了,因为身边什么也没有。
有些失望地东瞧西望后,项伯伟正觉得沮丧,却没想到竟有人在拉他的衣角。
「谁?」项伯伟反射性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一只面善的小白鼬正对着他眨眼睛。「风牙……是风牙吗?」
项伯伟伸手将白鼬抱了起来,那柔软的触感与和善的表情,令他感觉自己与水寒天更接近了。
「如果我没让风牙带路,我看你再找十年都不到。」
白鼬开口说着人话,语调却与水寒天相仿,伸出小爪子往项伯伟脸上拍一拍,接着敏捷的爬回地上,往一旁的树丛里钻,像是要为项伯伟带路一般,边跑还边回头确定项伯伟是否有跟上来。
「寒天?是寒天吧!」项伯伟心头一惊,紧接着便往白鼬奔走的方向跟去。
他差点忘了水寒天的师父能借雪峰的身体说话,所以水寒天大概也是借了白鼬的身子在引路和提醒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