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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社会上狗熊太多,才会这么乱。”

  此时碰巧电梯也抵达一楼了。嘴一咧,硕言大剌剌地挡住他的去路,道:“你今天不去见老爹一面,我便不让开。看是你要乖乖地去尽孝道,还是我就在这边向每个人宣传一次你的不孝,任你选!”

  澧央这辈子看过很多自以为是、横行霸道的家伙,而这个林硕言无疑地是那些人里面,病得最严重的一个。

  他以为他是谁?



  他这么想当电梯里的土地公是吗?好,澧央愿意成全他!

  第二章

  语绘在病房内替启承削好了颗苹果,又枯坐了二十分钟后,她开始纳闷自己的兄长究竟去了哪里?

  ‘哥哥好慢喔!’打了个手语道。

  但启承心不在焉地,手持着一瓣苹果,咬了一口便停了下来,没注意到她在比些什么。他满脑中都在惦念着那瞬息一瞥的人影,虽然起初否认这可能性,以为自己是太想他了,所以出现了幻觉,可如今越想越觉得那应该是澧央。

  语绘在他面前弹了下手指,出声引他注意,再比道:‘我看我还是去找一下哥哥好了,老爹。’



  “我跟你一起去。”

  ‘咦?可是你已经能下床了吗?’

  “坐在轮椅上的话,就没问题。你愿意帮我推吗?”中风过后,启承的手脚时时被不听使唤的麻痹感侵袭。

  ‘好啊!’语绘立刻点头。‘我去把轮椅推过来。’

  几分钟后,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启承出了长廊。说要找,其实也没什么目标,语绘抱着找不到人就当成是陪老爹出来散步的心情,慢慢地推着他往电梯间前进。当他们靠近电梯时,那儿的前方已经聚了一小撮的人,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语绘读着那些人的唇语,勉强辨识出“去叫警卫”、“两个怪人”的字眼。她停下脚,弯腰对启承比说:‘那边好象有人在吵架,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是吗?那就——”

  不知是谁高喊着:“喂,警卫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旋即自后方越过了启承他们。两名警卫与穿着白衣的医院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走向电梯,大声地朝着电梯内说:“请你们适可而止,离开电梯,你们的行为已经造成大家的困扰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有人霸占电梯吗?世上真是什么无聊人都有。启承比比手势,要语绘可以推他回房了。就在这时,自电梯内先行步出的高大男子攫住启承的目光,跟着第二名走出来的男子,则让启承的眼惊喜地张开。

  “澧……央……”激动忘我地捉住轮椅的把手,启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真的……是你……”

  程澧央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彷佛不愿与他这个父亲四目相交、不认他是个父亲似的。但启承却不介意他的态度是好或坏,只要他肯回来看自己一眼,便够让他高兴好一阵子了。

  这可是他们十年来的首次相会啊!

  *凡间**凡间**凡间**凡间*

  终究,澧央还是无法漠视父亲的病讯。向来是心无旁骛在工作上的他,发现自己分神在担心父亲的时间,已经影响到工作的效率之际,立即作出了明快的决定。

  澧央速战速决地将几件拖不得的重要工作结束,其它小案子转给旁人,不急的就先搁下,面对上司忿忿嘀咕着“现在可是旺季,少了你,对公司业务会有多大的影响,你不知道吗?”的施压,仅以一句“我回来之后,会将差额补上的。”,便堵住上司的抱怨,强硬取得了几天年假。

  南下返乡的途中,坐在飞机上,望着飘过窗外的白云朵朵,澧央想起许多事。

  春天是各种香料混合而成的咖哩。

  夏天是蔬菜与海鲜的义大利凉面。

  秋天是香醇浓厚的松软炖牛肉。

  冬天是起士锅与现烘出炉的香蒜面包。

  不分季节,父亲总是站在萦绕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的餐厅厨房里,一会儿掀开咕噜噜作响的锅盖查看着,一会儿挥着菜刀笃笃笃地快速切着食材。记忆中,自己总是看着他那忙碌的身影,鲜少有机会能获得父亲的注意。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有母亲与他,守在家中,等候早出晚归的父亲回来。

  可是,只有一个时间例外,他们一家三口会聚在一块儿。每个月两次“山林小馆”的公休日,父亲会卸下厨师的身分,带着他与母亲到各地寻幽访胜,享受一整天的轻松悠闲。

  嘉义名产古早味肉粽、台南府城棺材板等小吃,或是五星级饭店的鱼翅、名店的牛排。

  他年幼的记忆就是一篇又一篇写满着美食、母亲温柔笑容与父亲殷殷解说每道菜背后的用心,该如何品尝味道,又该如何以舌头分辨出偷工减料与真材实料之不同的日记。

  也许是受了儿时的影响,自己才会在最孤单寂寞的时候,以到处找寻美食作为纾解压力的方式——只为了复制那短暂的快乐时光。

  对美食的热爱,大概是他们父子血液一脉相传下来,最根深柢固、无法改变的一点吧!

  如果人生有机会重来,那时候父亲抛下了工作,一直守护在病危的母亲身旁,澧央也没必要与父亲冷战,而他们父子就不会产生这十年的鸿沟。

  他们会保持着亦父亦友的关系,每个月两次出外觅食的习惯不会改变,空闲时聊天的话题,想必也是在交换各地美食情报。即使澧央对经营餐厅没有兴趣,在父亲需要他时,澧央也会义不容辞地,卷起衣袖帮忙他。

  假如“那件憾事”从未发生,一切不知多么美好?万千感慨停滞在澧央心头,久久不散。

  飞机平安地降落在小港机场,澧央步出机舱后,不由得扬起一手遮起骄阳刺辣的光芒,深深吸了口南台湾的新鲜空气。搭飞机不过四十分钟的时间,自己却走了十年的光阴,从过去走回这里,真是漫长啊!

  但,这儿还不是终点。

  澧央秀丽的容貌浮现浅浅的不安——与父亲再会的时间越近,胸口的骚动越是无法消弭。

  我能心平气和地,打破这许多年的沉默,若无其事地和爸闲话家常吗?

  “澧央……真的是你!”

  澧央与那家伙僵持在电梯中,被请出来后,他一接触到父亲激动的眼神,便下意识地撇开头,想逃。一如他先前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缝时,看见父亲的第一眼时,心头上涌的呐喊——

  不该回来的!

  眼前这苍老、病弱的父亲,和十年来在自己脑海中不停怨怼、怒斥的那个人,仿佛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倘使自己一直待在台北,遮蔽住耳目,就不必接受此刻命运之神在心中嘲弄——

  面对现实吧!囚禁在你脑袋中、你怪罪的那个人,已逐渐随着日子在消失中,而你所坚持的这份怒火,还能烧到几时?程澧央!

  怒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惶恐。

  我是否错了?

  是否浪费了宝贵的光阴在一个错误的坚持上?

  当初“无法原谅”爸,难道我就可以犯下“无法被原谅”的错吗?一个儿子连父亲苍老了多少都不知道,我又算什么儿子呢?

  父亲的肩膀……原来已经是这么样的削瘦、不禁风?

  父亲的发……以前母亲总是笑说,父亲的发又黑、又粗硬,而且顽固极了,只要长了点,就会开始乱翘,怎么梳都不能服贴,只好每次都劳驾母亲帮他剃短。没有母亲来帮他整理,瞧,果然又是乱糟糟地左翘右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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